沈藝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正在演奏一首重金屬搖滾。那節奏強烈得像是有人在他腦殼裏安裝了一個劣質節拍器，而且還是被摔過七八次的那種。他盯著眼前這個自稱林楚楚的女人——不，現在應該叫她林晚意了——她的紅裙在灰撲撲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眼，像是一道新鮮的傷口。
    "沈藝，"她的聲音甜得發膩，像是往蜂蜜裏摻了砒霜，"你終於想起來了。"
    沈藝下意識地後退，後背撞上了蘇晴。他能感覺到蘇晴的手指正死死掐著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裏。不用回頭他都知道，蘇晴現在的表情一定像是發現養了三年的多肉植物其實是塑料做的。
    "想起來什麽？"沈藝幹巴巴地說，"想起來你在我的咖啡裏加安眠藥？還是想起來你雇人假裝搶劫就為了演那出英雄救美的爛戲？"
    林晚意眨了眨眼，一滴眼淚精準地從左眼滑落——沈藝注意到她右眼完全幹燥，這女人連哭都能控製單邊。"我隻是太愛你了。"她說這話時嘴角還帶著笑。
    "哦，那真是感人。"沈藝點點頭，"建議下次把"愛"字換成"綁架"，這樣更貼切。"
    蘇晴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你們真的結過婚？"
    "法律上是的。"林晚意微笑，"感情上也是。"
    "感情上？"沈藝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你是指你一邊說愛我一邊和三個男人同時約會的感情？"
    林晚意歪著頭，像是在思考一道甜品該放幾克糖。"玩玩而已，你何必當真？"
    蘇晴的表情像是被人強行塞了一整顆檸檬。"你們有錢人的婚姻...都這麽開放的嗎？"
    "不，"沈藝說，"隻是她特別有創意。"
    林晚意突然上前一步，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危險的脆響。"跟我回家。"她伸出手，指甲塗著和裙子同色的紅。
    "家？"沈藝挑起眉毛，"你是指那個裝滿監控攝像頭的金絲籠？"
    "那叫智能家居係統。"她糾正道，語氣像是在解釋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街角突然傳來機車的轟鳴聲。三人同時轉頭，隻見一輛藍色機車歪歪扭扭地衝過來，最後"哐當"一聲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堆。蘇婷頂著一頭亂發從垃圾堆裏爬出來，手裏還攥著半根烤腸。
    "姐！我收到你的緊急短信——"蘇婷的話戛然而止，她眯起眼睛看向林晚意，"這位是？新招的插花師？"
    林晚意的笑容僵在臉上。"我是他妻子。"她一字一頓地說。
    蘇婷的烤腸"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哇哦，沈藝你居然有老婆？！"她轉向沈藝，眼睛瞪得圓圓的，"那你上周還跟我姐在儲藏室——"
    "什麽都沒有發生！"蘇晴和沈藝異口同聲地喊道。
    林晚意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突然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真有意思。"她慢悠悠地從手包裏掏出一份文件，"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這是精神病院的評估報告，證明你車禍後記憶紊亂需要監護人..."她將文件和鋼筆一起遞過來，"簽字吧？"
    沈藝盯著那份文件看了兩秒，突然抓起蘇晴的手："跑！"
    他們撞翻了兩把椅子、三個花盆和一位拎著菜籃的阿姨。身後傳來林晚意高跟鞋的噠噠聲和蘇婷的喊叫："等等！我的機車還在垃圾桶裏啊！"
    跑過兩個街區後，沈藝拉著蘇晴躲進了一家便利店。他透過玻璃窗緊張地張望，確認林晚意沒有追來後，才長舒一口氣。
    "所以，"蘇晴靠在冰櫃上喘氣，"那個真的是你妻子？"
    "法律意義上，是的。"沈藝揉了揉太陽穴，"但我寧願承認垃圾桶是我親媽。"
    蘇晴突然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這不好笑。但是...智能家居係統？"
    "她管那套監控叫"愛的關懷"。"沈藝做了個鬼臉，"臥室裏的攝像頭是"睡眠質量監測儀"。"
    便利店的自動門突然打開，兩人同時繃緊身體——結果進來的是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沈藝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緊緊握著蘇晴的，他趕緊鬆開，假裝整理衣領。
    "我們需要製定個計劃。"蘇晴說，"她看起來...不太容易放棄。"
    "放棄這個詞不在她的字典裏。"沈藝歎氣，"她的字典裏隻有"我的"和"現在就要"。"
    蘇晴咬著下唇思考："也許我們可以找律師？"
    "她名下有五個律師事務所。"
    "報警呢？"
    "她上個月剛給警察局捐了一棟新大樓。"
    "...那我們逃到國外去？"
    "她上個月剛買下一座島。"沈藝看到蘇晴震驚的表情，補充道，"是真的島，有棕櫚樹和私人海灘的那種。"
    蘇晴揉了揉太陽穴："我突然理解你為什麽失憶了，大腦可能是為了保護自己。"
    沈藝正要回答，便利店的門又被推開。這次是蘇婷，她頭發上還掛著幾片菜葉，手裏拿著那半根烤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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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跑得可真快。"她氣喘籲籲地說，"我把機車從垃圾桶裏挖出來了，但是後視鏡掉了。"她咬了口烤腸，含糊不清地問，"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前妻複仇記？"
    "現任妻子。"沈藝糾正道。
    蘇婷吹了個口哨："酷啊老沈，沒想到你口味這麽重。"她轉向蘇晴，"姐，你輸給這樣的對手不丟人。"
    "沒人輸給誰！"蘇晴紅著臉說。
    蘇婷突然正經起來："說真的，這女的看著就不正常。我們要不要報警？"
    "沒用的。"沈藝說，"她認識局長。"
    "那...找媒體曝光？"
    "她控股三家電視台。"
    蘇婷撓撓頭："要不我找幾個兄弟..."
    "她會把你兄弟雇去當保鏢。"沈藝歎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著她。"
    "躲到什麽時候？"蘇晴擔憂地問。
    "直到她找到新玩具。"沈藝說，"或者我重新失憶。"
    三人沉默地站在便利店裏，背景音樂正播放著《愛情買賣》。蘇婷突然說："我有個主意。"
    沈藝和蘇晴同時看向她。
    "我們可以假結婚。"蘇婷興奮地說，"這樣她就沒法糾纏你了！"
    蘇晴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麽？"
    "法律上已婚人士不能重婚嘛。"蘇婷得意地說，"我查過了。"
    沈藝的表情像是被人塞了一嘴檸檬："你什麽時候查的？"
    "剛才等紅燈的時候。"蘇婷晃了晃手機，"我還順便查了下離婚程序。"
    蘇晴扶住額頭："我們不能這樣做..."
    "為什麽？我又不是真的要嫁給他。"蘇婷聳聳肩，"除非..."她促狹地看向姐姐，"有人吃醋？"
    蘇晴的臉瞬間紅得像林晚意的裙子："我是說這不合法！"
    "比精神病院證明還不合法嗎？"蘇婷反問。
    便利店的店員開始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們。沈藝歎了口氣："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他們從後門溜出去，繞路回到花店。推開門時，三人都愣住了——林晚意正坐在櫃台後麵，優雅地喝著茶。
    "你們的花店真可愛。"她微笑著說，"我特別喜歡這個位置。"她指了指牆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上周他們三人在向日葵田裏的合影，現在照片上蘇晴的臉被口紅畫了個大叉。
    蘇婷第一個反應過來："你私闖民宅！"
    "糾正一下，"林晚意放下茶杯，"這是我丈夫的產業。我查過了，這間店鋪是用沈藝的銀行卡租的。"
    沈藝皺眉："那張卡早就注銷了..."
    "所以我幫你恢複了。"林晚意甜甜地說，"夫妻共同財產嘛。"
    蘇晴的手在身側握成拳頭："請你離開。"
    林晚意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我理解你們的敵意。"她走向沈藝，伸手想摸他的臉，被躲開了，"但他是我的丈夫。法律上，道德上，都是。"
    "道德上？"蘇婷嗤笑一聲，"你剛才還說同時約會三個男人是"玩玩"。"
    林晚意不以為意："婚姻是婚姻，娛樂是娛樂。"她突然轉向蘇晴，"你知道他最喜歡在哪個位置接吻嗎？"
    蘇晴的臉色變得煞白。
    "脖子右側，靠近耳根的地方。"林晚意輕聲說，"他會——"
    "夠了！"沈藝打斷她，"你到底想要什麽？"
    林晚意歪著頭，像在思考一個簡單的問題："我想要我的丈夫回家。"她的表情突然變得脆弱，"我隻是...太想你了。"
    沈藝深吸一口氣："聽著，我不記得我們的婚姻。就算記得，我也不認為那是健康的..."
    "記憶會回來的。"林晚意堅定地說，"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不，我們——"
    "或者，"林晚意突然轉向蘇晴，"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在任何城市開十家這樣的花店。"
    蘇晴挺直腰杆："我不賣朋友。"
    "真高尚。"林晚意鼓掌，"那如果我說，不離開的話，明天就會有衛生局、消防局和稅務局的人來檢查呢？"
    花店裏一片寂靜。沈藝看著林晚意得意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陣疲憊。他曾經愛過這個女人嗎？如果愛過，為什麽現在隻剩下恐懼和厭惡？
    "給我們三天時間。"他突然說。
    林晚意挑眉："哦？"
    "三天後，我給你答複。"沈藝說，"這期間你不能騷擾她們，不能動花店。"
    林晚意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好啊。"她拿起包包走向門口，在門前停下，"對了，沈藝。"她回頭微笑，"你剛才說謊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摸左手腕。一直沒變。"
    門關上後，蘇婷第一個開口："她在虛張聲勢對吧？那些威脅..."
    "不，"沈藝搖頭，"她說到做到。"
    蘇晴擔憂地看著他："你剛才說要考慮三天..."
    "緩兵之計。"沈藝歎氣，"我們需要時間想辦法。"
    "什麽辦法能對付這種..."蘇婷比劃了一下，"全方位無死角的瘋子？"
    沈藝看向窗外的夕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她最恨的不是失去我，而是失去控製。"
    蘇晴輕聲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沈藝轉向她們，露出一個苦笑："首先，我們得找個新地方住。其次..."他看向那杯林晚意喝過的茶，"把這杯子用消毒水泡三遍。"
    蘇婷突然舉起手："我有個朋友有空置的公寓..."
    "男性朋友？"蘇晴敏銳地問。
    "呃...前男友。"蘇婷撓頭，"但他去國外了。"
    沈藝和蘇晴交換了一個眼神。"帶路吧。"沈藝說，"不過這次，我們走路去。"
    他們收拾了些必需品，鎖上花店的門。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藝回頭看了眼曾經覺得像家的地方，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嘿，"蘇婷突然捅了捅他，"至少你現在知道為什麽你會失憶了。"
    "為什麽？"
    "因為你的大腦在自救啊。"蘇婷咧嘴一笑，"它知道記住這種女人會要命的。"
    沈藝忍不住笑了。也許蘇婷是對的——有時候，遺忘不是失去，而是生存的本能。而現在，他需要為了眼前這兩個女孩，重新學會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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