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清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天剛蒙蒙亮，窗外的公雞就開始扯著嗓子打鳴。蘇婷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腦袋"咚"地撞上低矮的房梁。
    "哎喲！這破房子！"她揉著額頭罵罵咧咧，"連房梁都欺負人！"
    隔壁房間傳來蘇晴悶悶的笑聲："誰讓你非要睡閣樓？"
    "還不是因為某個失憶人士半夜說夢話！"蘇婷趿拉著拖鞋下樓，看見沈藝正蹲在灶台前生火，修長的手指捏著幾根幹柴，動作熟練得不像話。
    灶台"轟"地竄起一簇火苗，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蘇婷突然想起昨晚那個沒頭沒尾的夢——夢裏沈藝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拍賣會上，而自己居然穿著晚禮服，手裏還舉著個"250號"的競價牌。
    "發什麽呆？"沈藝頭也不回地問，"被煙熏傻了？"
    蘇婷回過神，撇撇嘴："我在思考人生大事——比如為什麽逃亡還要早起？這不科學！"
    "因為，"沈藝慢條斯理地往鍋裏打雞蛋，"某些人昨晚把存糧都吃光了。"
    三個雞蛋在熱油裏滋啦作響，香氣瞬間充滿整個廚房。蘇婷的肚子很沒出息地叫了起來。
    "這不公平！"她扒著灶台抗議，"憑什麽你連煎蛋都能煎得這麽好看？這肯定是什麽富豪必備技能對吧？米其林三星大廚私授課程？"
    沈藝手腕一翻，蛋完美翻身："可能我以前是個廚子。"
    "騙鬼呢！"蘇婷伸手就要偷吃，被沈藝用鍋鏟輕輕敲了下手背，"你切洋蔥時的刀工，比我解剖課教授還專業。"
    蘇晴端著洗漱用品推門進來，正好聽見這句："什麽解剖課？你們在聊什麽恐怖話題？"
    "在討論沈先生的隱藏技能。"蘇婷趁機偷了片火腿，"姐你說，正常人會記得怎麽做惠靈頓牛排，卻想不起自己姓什麽嗎？"
    陽光透過老舊的玻璃窗，在沈藝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盯著鍋裏微微顫動的蛋黃，突然說："我記得一種很複雜的紅酒醬配方，但想不起第一次喝紅酒是和誰。"
    廚房突然安靜下來。
    蘇晴把毛巾掛好，輕咳一聲："今天得去鎮上采購，清單我列好了。"她頓了頓，"分開行動比較安全。"
    "不行。"沈藝關火，"一起。"
    "拜托——"蘇婷翻了個白眼，"林楚楚又不會在菜市場埋伏我們！"
    話音剛落，沈藝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楚楚"兩個字讓三人同時僵住。
    "見鬼了！"蘇婷瞪大眼睛，"她怎麽連這個號碼都知道？！"
    沈藝直接按下免提。林楚楚帶著哭腔的聲音立刻炸響："沈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居然帶著那兩個——"
    蘇晴一把搶過手機："林小姐，跟蹤是違法的。"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隨即傳來甜得發膩的笑聲："蘇晴姐~你誤會了，我隻是太想沈藝了。你們在哪兒呀？我讓司機送些日用品過去？"
    "不必了。"沈藝冷冷道，"我們很好。"
    "真的嗎？"林楚楚的聲音突然壓低，"可你明明最討厭鄉下，說那裏"到處都是蟲子"。還有，你從來不吃溏心蛋，因為覺得蛋黃像..."
    沈藝猛地掛斷電話，手指微微發抖。
    蘇婷倒吸一口涼氣："她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因為她確實認識我。"沈藝聲音幹澀，"認識"真正的我"。"
    廚房陷入詭異的沉默。灶台上的煎蛋漸漸涼了，邊緣凝出一圈油漬。
    蘇晴突然抓起外套："走吧，趁早去鎮上。"她遞給沈藝一頂鴨舌帽，"戴上。如果遇見可疑的人..."
    "我們就假裝是來采風的藝術生。"蘇婷不知從哪翻出副黑框眼鏡架在沈藝鼻梁上，"完美！落魄貴公子人設！"
    沈藝無奈地扶正眼鏡："我覺得..."
    "噓！"蘇婷突然捂住他的嘴，"聽！"
    遠處傳來引擎聲。三人對視一眼，同時衝向窗口——一輛黑色奔馳正緩緩駛過村口。
    "見鬼！"蘇晴一把拉上窗簾，"她怎麽找到這裏的？"
    沈藝盯著地板上的一道陽光，突然說："雞蛋。"
    "啊？"
    "上周買的雞蛋。"沈藝快步走向冰箱，"盒子上有超市的會員二維碼。"他翻出空盒子，臉色難看，"她一定是掃描了這個。"
    蘇婷下巴都要掉了："這特麽是特工片嗎？！"
    "比那更糟。"蘇晴已經開始往背包裏塞東西，"她比我們想象的更了解沈藝——包括他的思維方式。"
    沈藝突然抓住蘇晴的手腕："後門。現在。"
    他們貓著腰溜出廚房，穿過雜草叢生的後院。沈藝的動作突然變得異常敏捷，仿佛某種身體記憶被激活。
    "等等！"蘇婷突然拽住他，"如果她連雞蛋盒都能追蹤，那我們的手機..."<卡，把手機扔進旁邊的水溝。
    "太誇張了吧！"蘇婷哀嚎，"我手遊簽到365天的記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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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更重要。"沈藝頭也不回地翻過矮牆，"跟我來。"
    他們沿著田埂狂奔，晨露打濕了褲腳。蘇婷跑得氣喘籲籲："我們...到底...要去哪？"
    "火車站。"沈藝腳步不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麽意思？"
    "她會認為我們繼續躲藏。"沈藝回頭，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奇異的光，"所以我們回城裏。"
    蘇晴突然笑了："燈下黑？我喜歡。"
    他們抄近路趕到鎮上的小車站時，太陽才剛剛升到樹梢。破舊的長椅上，一個老太太正慢悠悠地喂鴿子。
    蘇婷買來三張票："下一班車二十分鍾後到。"她壓低聲音，"話說，我們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
    沈藝望著鐵軌盡頭："直到我想起足夠多的事情。"
    "比如？"
    "比如..."沈藝摘下眼鏡擦了擦，"我為什麽會答應和那樣的女人結婚。"
    蘇晴正在喝水，聞言差點嗆到："等等，你說"結婚"？你想起這個了？"
    "剛剛。"沈藝指著站台上的廣告牌，那上麵印著某婚紗攝影的促銷廣告，"看到這個突然想起來的。"
    蘇婷瞪大眼睛："所以林楚楚真的是你老婆？！"
    "前妻。"沈藝糾正道，"至少我希望是。"
    廣播突然響起，列車進站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沈藝站起身，順手拉起蘇婷："走吧，該上車了。"
    他的手掌溫暖幹燥，蘇婷莫名紅了耳尖。她偷瞄沈藝的側臉，發現他正望著遠處某個點，眉頭緊鎖。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站台盡頭，一個戴墨鏡的女人正舉著手機對準他們。
    "糟了！"蘇晴一把拽過兩人，"快上車！"
    他們擠進車廂的瞬間，列車緩緩啟動。透過髒兮兮的車窗，他們看見那個女人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然後拿起電話說著什麽。
    "她不是林楚楚。"沈藝突然說。
    "你怎麽知道？"
    "因為，"沈藝露出逃亡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如果是她本人，現在應該已經扒在車門外了。"
    蘇婷噗嗤笑出聲，隨即又垮下臉："所以我們到底要怎麽辦？"
    沈藝望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他轉向蘇晴，"我們需要理清些事情。"
    "什麽事？"
    "關於林晚意的一切。"沈藝輕聲說，"特別是，她最害怕什麽。"
    列車穿過晨霧，駛向未知的遠方。三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最後一排座位上，有個戴棒球帽的男人悄悄按下了發送鍵。
    手機屏幕上顯示：【已確認目標位置】。
    收件人：楚楚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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