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的聲音像有人在樓上倒黃豆，沈藝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高跟鞋踩過積水坑的啪嗒聲越來越近。
    "說好的"連鬼都找不到的深山老林民宿"呢？"沈藝用氣音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門漆剝落的地方。
    蘇晴正把泡麵塞進背包，包裝袋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導航顯示這地方距離最近派出所38公裏！誰知道她——"
    "沈藝~"門外的聲音甜得能擠出糖漿，"你選的旅館好特別哦，連攜程都沒有差評呢~"
    浴室門突然打開，蘇婷頂著滿頭泡沫探出頭："因為根本沒人住過吧？我剛發現熱水器貼的質檢標簽是手寫的！"本產品肯定能熱"，落款是王大錘。"
    沈藝轉頭看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隱約可見一個撐著黑傘的身影正仰頭數樓層。他突然注意到蘇晴的動作："你在幹什麽？"
    "顯而易見，"蘇晴把最後一塊肥皂塞進襪子，"收拾行李跑路。"
    "用襪子裝肥皂？"
    "這樣掄起來比較有殺傷力。"蘇晴係緊鞋帶，"我數到三，你開門我砸她，蘇婷負責——"
    "負責什麽？"蘇婷從淋浴間拎出咕嘟冒泡的鴛鴦鍋，"等我先把毛肚撈完！"
    門外的美甲開始哢哢刮門板："三分鍾不開門的話..."聲音突然陰森得像恐怖片旁白，"我就告訴老板娘你們用淋浴間煮火鍋！"
    沈藝的喉結動了動："她怎麽知道？"
    蘇晴指著窗外嫋嫋升起的炊煙："可能因為我們的"排風扇"在噴牛油香味？"
    "下雨天不吃火鍋難道啃野菜啊！"蘇婷舉著漏勺，一片毛肚顫巍巍掛在邊緣，"再說了，誰家淋浴間會裝抽油煙機？"
    沈藝突然撲向床鋪，猛地掀開床板："快！這下麵有——"
    "密道？"蘇晴眼睛一亮。
    "......2020年的《農家樂宣傳單》。"沈藝抖了抖發黃的紙頁，念道：""ifi全覆蓋"——騙子！現在信號格比蘇婷的節操還稀薄。"
    蘇婷正把最後一片肥牛塞進嘴裏，聞言含糊不清地抗議："我上周還扶老奶奶過馬路了呢！"
    "那個"老奶奶"是美團騎手假扮的，"蘇晴涼涼地說，"就為了搶你手裏那份炸雞。"
    電子鎖突然發出滴滴聲。沈藝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她哪來的房卡？！"
    蘇婷舉起手機："剛收到民宿老板短信："抱歉啊小姑娘，那位女士說是你媽"......"
    門開的瞬間，三人同時屏住呼吸。林楚楚站在門口，像是剛從時尚雜誌撕下來的模特——如果忽略她套在dior連衣裙外麵的透明雨衣，還有那雙插著防滑釘的jiy choo高跟鞋。
    "驚喜嗎？"她晃了晃手裏的滅火器。
    沈藝下意識護住身後的鴛鴦鍋："你拿滅火器幹什麽？"
    "聽說有人煮火鍋？"林楚楚甜笑著按下壓把，白色粉末噴湧而出。蘇婷的慘叫幾乎掀翻屋頂："我的毛肚！！我的黃喉！！我的——"
    "省省吧，"蘇晴拍掉頭發上的幹粉，"你現在像個發酵過度的饅頭。"
    四人圍著翻倒的垃圾桶坐下時，林楚楚從愛馬仕包裏掏出的東西讓空氣瞬間凝固：沈藝的童年相冊、蘇晴的大學成績單、蘇婷的小學檢討書《我為什麽往校長假發裏放蟑螂》。
    "現在，"林楚楚用美甲輕叩檢討書，"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
    蘇婷突然舉手："給你五包火鍋底料放過我們？"
    "我要這個。"林楚楚的指尖點在沈藝手腕內側，那裏有道淺疤，"上次你說這是騎車摔的，其實是替我擋酒瓶劃的，記得嗎？"
    沈藝的睫毛顫了顫。蘇晴注意到他左手正無意識地摩挲那個疤痕，立刻插話："不如說說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很簡單呀，"林楚楚從包裏摸出個gps定位器，"我在他牙科病曆裏夾了這個。"
    "什麽病曆？"沈藝猛地抬頭。
    "上周你補牙的時候。"
    "我根本沒——"
    "哦對，"林楚楚恍然大悟狀，"那是給你打麻醉的醫生，我扮的。"她歪頭笑了笑，"那針管裏除了麻醉劑還有納米追蹤器，現在應該隨著血液循環到你左心房了。"
    蘇婷的筷子掉在地上："這是可以說的嗎？"
    窗外突然閃過規律的車燈。蘇晴眯起眼睛數著："長、短、長...是摩斯密碼的iar騙子）。"
    林楚楚突然把什麽東西拍在垃圾桶蓋上。沈藝低頭看去，是張"和解協議"，背麵印著蘇婷在酒吧被偷拍的照片，角落裏有個模糊人影舉著針管。
    "簽了這個，或者..."她的高跟鞋尖輕輕碾過蘇婷掉落的筷子，"我聽說狂犬疫苗要打五針呢？"
    蘇晴的手悄悄摸向大腿——那裏別著管偽裝成辣椒醬的防狼噴霧。林楚楚突然轉頭對她笑："順便說，你絲襪裏的"辣椒醬"是我公司產的，瓶底印著"贈品"。"
    暴雨聲中，沈藝盯著協議上"自願複婚"四個字。蘇婷突然從火鍋殘湯裏撈出最後一片肥牛，筷子剛夾起來就被林楚楚半空截胡。
    "真可惜~"她優雅地咀嚼著，"要是肥牛能像某人一樣聽話就好了呢~"
    蘇晴突然笑了："你知道為什麽選這家旅館嗎？"她指向窗外，"三十八公裏外確實有派出所——但三公裏外就是緝毒大隊訓練基地。"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林楚楚的表情終於出現裂縫。沈藝慢條斯理地疊好協議："忘了說，剛才車燈密碼是我發的。"
    "用這個。"蘇婷得意洋洋地舉起手機，屏幕上閃著"摩斯密碼翻譯器"。
    林楚楚起身時雨衣勾倒了滅火器，白色粉末噴了滿身。她站在一片雪白中咬牙切齒的樣子，活像隻被激怒的北極狐。
    "我們回家。"沈藝突然說。在蘇晴震驚的目光中，他拾起林楚楚的高跟鞋："不過得先換雙鞋——除非你想再摔進一次薅草溝？"
    警車紅藍交錯的燈光透過雨簾，把四個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場荒誕的皮影戲。林楚楚盯著沈藝看了很久，突然笑出聲："你果然全都想起來了。"
    "沒有。"沈藝把鞋遞給她，"但我知道薅草溝的雪——"他頓了頓，"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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