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瓷杯底在木桌上敲出個悶響。她眯著眼看街對麵攝影店的玻璃門，那上麵貼著的"瞬間永恒"藝術字正在晨光裏閃閃發亮。"沈藝，你發現沒？"
    沈藝正給一束香檳玫瑰去刺，聞言頭也不抬："發現什麽？"
    "咱們這位林小姐的哮喘，"蘇晴掰著手指頭數，"上周三你要問她畢業照的事，她突然喘不上氣；前天我剛提到她店裏半夜亮紅燈，她立馬掏吸入器；今早蘇婷問她認不認識林晚意，她咳得差點把肺管子吐出來。"她轉頭看沈藝，"這病發作得比鬧鍾還準時。"
    沈藝的剪刀在花莖上打了個滑。他盯著差點被剪斷的拇指看了兩秒，慢慢把剪刀放下："你這麽一說..."
    "而且她那吸入器，"蘇晴湊近壓低聲音，"噴出來的氣聞著像薄荷糖。"
    沈藝眉毛挑得老高："你湊過去聞了？"
    "職業病。"蘇晴聳聳肩，"上個月進的薄荷精油和她的"藥"一個味。"她突然噤聲，攝影店的玻璃門被推開了。
    林晚亭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襯衫，下擺鬆鬆垮垮紮在牛仔褲裏，栗棕色馬尾隨著步伐一晃一晃。她隔著馬路朝花店揮手，變色鏡片在陽光下泛著藍光："早啊二位！"
    蘇晴用氣音說："三、二、一——"
    林晚亭剛走到馬路中間突然一個急刹，捂著胸口彎下腰。她抖著手從褲兜摸出銀色吸入器，對著嘴"嗤嗤"按了兩下，緊接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連隔壁奶茶店的小哥都探出頭來看。
    "你看。"蘇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精準得像在演戲。"
    沈藝看著馬路中間咳得滿臉通紅的林晚亭，突然想起上個月看的動物紀錄片——那些被天敵盯上的小動物也會突然倒地抽搐裝死。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後頸："要不要...去扶一下？"
    "別。"蘇晴一把按住他胳膊，"上次你去扶，她順勢就靠你肩上了，記得嗎？"
    沈藝當然記得。那天林晚亭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和兩年前團建時林晚意"不小心"灑在他外套上的一模一樣。他當時太陽穴突突跳了整晚。
    玻璃門上的風鈴叮當作響，林晚亭掛著虛弱的微笑挪進來："抱歉啊，突然..."
    "又犯病了？"蘇晴笑得春暖花開，"要幫你叫120嗎？這次咳得比上次厲害呢。"
    "不用不用。"林晚亭擺擺手，變色鏡後的眼睛濕漉漉看向沈藝，"能麻煩給我倒杯水嗎？"
    沈藝剛要起身，蘇晴已經彈起來："我去。"她經過沈藝時用氣音說了句"守住陣地"，然後踩著歡快的步子去了後間。
    林晚亭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她轉身打量今天新到的花材，手指在洋桔梗上流連："這批花開得真好..."
    "上周那批更好。"沈藝低頭繼續修剪花枝，"可惜倉庫著火全燒了。"
    林晚亭的手指僵在半空。這時蘇晴端著水杯回來，故意走得很慢："林小姐這哮喘是家族遺傳？"
    "嗯，我媽媽也有。"林晚亭接過水杯，指節發白。
    "你姐姐呢？"蘇晴突然問。
    水杯裏的水麵晃了晃。林晚亭低頭啜了一口："...她更嚴重。"
    沈藝的剪刀"哢嚓"剪斷一根斜枝："林晚意也有哮喘？"
    "偶爾。"林晚亭的睫毛在鏡片後快速顫動，"主要是糖尿病..."
    蘇晴突然笑出聲："怪了，你上周說是遺傳哮喘，上上周說是家族糖尿病，大上周還說對花粉過敏。"她湊近林晚亭的變色鏡，"你們家基因挺忙啊？"
    林晚亭猛地嗆住，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這回連門口路過遛狗的大爺都投來關切的目光。沈藝和蘇晴交換了個眼神，後者做了個"看吧"的口型。
    風鈴又響，蘇婷抱著一大箱滿天星進來，腦門上還沾著片樹葉："累死我了...咦林姐姐？你臉怎麽這麽紅？"
    "沒事沒事！"林晚亭的咳嗽聲戛然而止，她迅速直起腰，"剛說到攝影構圖..."
    蘇晴挑眉："你哮喘好了？"
    "見到婷婷就好多了。"林晚亭親熱地攬住蘇婷肩膀，後者受寵若驚地紅了臉。沈藝注意到林晚亭搭在蘇婷肩上的手指微微發顫，像是極力克製著什麽。
    蘇婷獻寶似的從手機調出照片："林姐姐你看，我昨天拍的夕陽..."
    "構圖不錯。"林晚亭湊近看屏幕，突然頓住，"等等，這個模糊的人影..."她放大照片角落，"是不是沈藝？"
    沈藝手裏的剪刀"當啷"掉在桌上。照片裏是昨天傍晚的河濱公園，蘇婷拍夕陽時無意拍到的長椅——上麵坐著個模糊的側影，穿著和沈藝昨天一模一樣的灰藍色襯衫。
    "不可能。"蘇晴奪過手機，"沈藝昨天一直在店裏理貨。"
    "是嗎？"林晚亭的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沈藝盯著那個模糊的側影，突然覺得後頸發涼。那個低頭看手的姿勢，轉腕時的小動作，確實像極了他自己。
    傍晚關店時，沈藝突然說："我要去她店裏看看。"
    蘇晴正給收銀機對賬，聞言從抽屜摸出把鑰匙拋給他："早準備好了。"
    "你什麽時候..."
    "她開業第三天。"蘇晴把鑰匙圈套在食指上轉，"職業習慣。"
    淩晨一點十七分，攝影店二樓暗房。沈藝用手電筒光照著牆上一排排底片，突然在角落發現個帶密碼鎖的金屬櫃。
    "打不開。"蘇晴試了幾組數字都搖頭，"要不要撬開？"
    沈藝盯著鎖具上"safeock"的ogo，太陽穴突然刺痛。一些碎片般的畫麵閃過——林晚意塗著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正在轉動同樣的密碼盤，笑著說："我的秘密，隻有你知道..."
    "不用撬。"沈藝鬼使神差地按下0714。
    鎖扣"哢噠"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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