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亭的哮喘發作得堪稱奧斯卡級別。
    前一秒她還靠在攝影店的櫃台邊，用那種"我真的很懂藝術"的表情跟沈藝討論下個月蘇晴生日該送什麽花。"白玫瑰太俗氣，紅玫瑰太直白，"她歪著頭，栗棕色馬尾辮掃過肩膀，"要我說，黑色鬱金香才夠特別..."
    下一秒她就突然彎下腰，捂著胸口開始咳嗽，咳得那叫一個蕩氣回腸，仿佛要把肺葉都咳出來拍在櫃台上當標本。她的臉色變得比蘇婷上次煮失敗的戚風蛋糕還要蒼白，手指顫抖得像是觸電的蜘蛛腿。
    "藥..."她氣若遊絲地指向收銀台下麵的抽屜，"幫我...吸入器..."
    沈藝蹲下去翻找的時候還在想，這劇情怎麽這麽眼熟？哦對，去年看的某部爛俗愛情片裏，女主角也是這麽突然發病的。區別是那位的演技比林晚亭差遠了，至少林小姐這個咳嗽的節奏感，完全可以去給止咳糖漿拍廣告。
    抽屜裏亂七八糟堆著膠卷盒、回形針和幾包已經過期的口香糖。我的手指碰到一個冰涼的小藥瓶——標簽右下角缺了一角，像是被什麽人有計劃地撕掉了關鍵信息。
    "哇哦，"沈藝晃了晃瓶子，裏麵的藥片發出幹巴巴的聲響，"現在哮喘都流行吃藥片了？科技發展真快。"
    林晚亭一把搶過藥瓶的速度，快得能讓短跑運動員羞愧退役。"這是...備用藥！"她氣喘籲籲地說，同時用另一隻手在抽屜深處摸出真正的吸入器，"吸入器在這裏！"
    她猛吸兩口的樣子，讓沈藝想起蘇婷去年沉迷電子煙時的模樣。不過蘇婷至少不會在表演"快要窒息"三秒後就恢複得能去跑馬拉鬆。
    "標簽撕得挺講究啊，"沈藝摸著下巴說，"邊緣這麽整齊，是用裁紙刀切的？"
    林晚亭的手指微微僵住，但很快她就笑了："運輸途中蹭掉的而已。"
    "是嗎？"沈藝從垃圾桶裏撿起一小片被揉皺的紙屑，"那這個印著"diazepa"的碎片，是你家哮喘藥的曾用名？"
    空氣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鍾的秒針在尷尬地挪動。
    林晚亭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摘下她那副永遠反光的變色眼鏡，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沈藝，"她笑著說，"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她隨手把藥瓶丟進包裏，動作隨意得像在扔一個空可樂罐，"好吧，是鎮靜劑。我睡眠不太好，但又不想被人當成神經病..."
    "理解，"我點點頭，"畢竟你姐姐的精神病史已經夠寫三本醫學專著了。"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速度快得像是有人按下了她臉上的暫停鍵。
    就在這時，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蘇晴抱著一束剛包好的洋桔梗走進來，花瓣上還沾著水珠。"林小姐，您訂的..."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情僵硬的林晚亭，"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完全沒有！"林晚亭瞬間切換成溫柔模式，速度快得讓我懷疑她是不是在腦門裏裝了個表情切換開關。"沈先生剛才在幫我找藥呢，"她接過花束，指尖在蘇晴手背上輕輕一蹭，"謝謝你，總是這麽貼心。"
    沈藝盯著她的手指看。這個動作太熟悉了——林晚意當年也喜歡這樣若有若無地碰觸別人，像是一隻蜘蛛在試探蛛網的振動。區別是林晚意的手指總是冰涼的，而林晚亭的指尖帶著微微的溫度。
    回去的路上，蘇晴突然問沈藝："你剛才是不是在試探林晚亭？"
    "這麽明顯？"
    "明顯得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她輕笑一聲，"發現什麽了？"
    沈藝掏出手機，給她看剛才偷拍的藥瓶照片。"地西泮確實是鎮靜劑，"沈藝放大標簽角落的批號，"但這款德國產的特別之處在於..."沈藝用兩根手指放大屏幕，"它是我前妻投資的那家藥廠生產的特供藥品。"
    蘇晴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大得能把樹上的麻雀都嚇飛。"林晚意？"
    "或者，"沈藝把手機收回口袋，"某個能拿到她專屬藥品渠道的人。"
    街角傳來弗拉明戈吉他聲，林晚亭的攝影店亮著暖黃色的燈，看起來像是什麽溫馨的文藝電影場景。但沈藝知道，有些人的危險程度，和表麵上的歲月靜好成反比。
    就像那瓶藥——標簽可以撕掉，但藥效不會騙人。就像有些人可以偽裝成哮喘患者，但她拿藥時那種熟練的動作，分明就是個長期服藥的老手。
    走到花店門口時，蘇晴突然拉住沈藝的袖子："等等，你聞到了嗎？"
    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沈藝抬頭看向二樓窗戶——他們出門前明明關好的窗戶，現在微微開了一條縫。
    "有意思，"沈藝輕聲說，"看來今天不止一個人在演戲。"
    蘇晴緊張地捏了捏我的手臂："要報警嗎？"
    "報警說什麽？"沈藝笑了，"說有人在我們店裏放了苦杏仁味的空氣清新劑？"
    沈藝他們推開花店的門，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櫃台上放著一張之前沒有的照片——是昨天林晚亭給蘇晴拍的那張站在鬱金香前的照片。隻不過現在照片背麵多了一行字：
    "有些記憶就像藥片，咽下去了就吐不出來。——"
    沈藝把照片翻過來對著光仔細看，發現蘇晴的瞳孔裏反射出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似乎正舉著相機站在她身後。
    "你知道嗎，"沈藝對蘇晴說，"我突然覺得，我們可能都小看了這位攝影師的觀察力。"
    蘇晴盯著照片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至少她把我拍得挺好看的。"
    "是啊，"沈藝歎了口氣，"連你頭發絲裏藏著的那個監控攝像頭都拍得一清二楚。"
    蘇晴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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