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行的水晶吊燈把整個大廳照得像個閃閃發光的魚缸，沈藝站在明代山水畫前，感覺自己是條誤入珠寶店的鯰魚。他第三次無意識地抬起手，指尖在距離畫框0.01毫米處緊急刹車。
    "再伸手保安就要把你當文物大盜抓走了。"蘇晴用拍賣目錄擋住嘴，聲音從齒縫裏擠出來，"你看起來就像個準備在畫框上留指紋的業餘罪犯。"
    沈藝的手指僵在半空："我就是好奇這金漆是不是真金。"
    "當然是真金，"林晚亭的聲音像一縷煙從背後飄來，"就像你領帶上那個咖啡漬是貨真價實的星巴克美式。"她今天穿了條墨綠色的絲絨長裙，脖子上掛著那台永遠不離身的徠卡，活像個來參加拍賣會的戰地記者。
    沈藝低頭一看，領帶內側果然藏著一塊褐色汙漬，那是上周在花店被蘇婷的"創意手衝"襲擊的遺跡。他剛要解釋，拍賣槌的試音聲突然響起，一位銀灰頭發的老紳士走上台，目光掃過全場時在沈藝臉上多停留了三秒。
    "他為什麽盯著我看？"沈藝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我臉上有東西？"
    蘇晴眯起眼睛："可能認出你是上次把嘉靖青花說成民國仿品的那位？"
    "或者，"林晚亭的相機鏡頭無聲地對準沈藝，"他被你這種"明明不懂但硬要裝內行"的迷人氣場打動了。"快門聲剛落，拍賣師突然對著麥克風清了清嗓子："ot 37，明宣德青花纏枝蓮紋盤，起拍價......"他的目光又一次黏在沈藝臉上，"......這位先生似乎很有興趣？"
    全場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唰地掃過來。沈藝手裏的競標牌差點變成飛盤。他僵硬地轉頭看向蘇晴，後者正用拍賣目錄遮住半張臉，但從她抽搐的眼角來看，絕對是在憋笑。
    "兩百萬！"沈藝鬼使神差地舉起了牌子。
    蘇晴在桌下狠狠掐住他的大腿："你瘋了？我們銀行卡餘額還沒這盤子上的一片花瓣值錢！"
    "是林晚亭踢我椅子！"沈藝齜牙咧嘴地解釋，感覺大腿上肯定已經青了一塊。斜前方，林晚亭正優雅地晃著香檳杯，高跟鞋尖還懸在沈藝椅腿旁邊，像個隨時準備發起進攻的冷兵器。
    拍賣師的眼睛亮了起來："兩百一十萬！"後排傳來競價。
    沈藝剛要鬆口氣，林晚亭的鞋尖就像毒蛇吐信般抵上他的小腿肚。"兩百二十萬！"他條件反射地舉起牌子，聲音都變了調。
    蘇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知道這盤子值多少錢嗎？"
    "不知道，"沈藝絕望地說，"但我知道林晚亭今天穿的是jiy choo的限量版尖頭鞋。"
    拍賣師激動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兩百二十萬第一次！這位先生真是慧眼識珠！"他的目光黏在沈藝身上，仿佛在看一座會走路的小金庫。
    中場休息時，沈藝逃難似的衝進洗手間，結果剛打開水龍頭就看見林晚亭倚在大理石洗手台邊補口紅。"你故意的！"他壓低聲音指控，"那個拍賣師是你老相好吧？"
    林晚亭慢條斯理地旋出口紅："ces？我們睡過三次。"她在鏡子裏對沈藝眨眨眼，"順便說，他看你的眼神不是因為認識我。"
    "那是為什麽？"沈藝警惕地問。
    "因為你長得像他去年離婚的丈夫。"林晚亭突然用口紅在鏡子上畫了個愛心，"要聽聽細節嗎？他們離婚是因為......"
    沈藝奪門而逃的速度堪比奧運會短跑選手。
    回到座位時，他發現蘇晴正在和一位戴珍珠項鏈的貴婦熱聊。"這位是瑪格麗特女士，"蘇晴介紹道，"她說你舉牌的樣子讓她想起她年輕時的第一任丈夫。"
    "也是死在拍賣會上的？"沈藝脫口而出，隨即被蘇晴踩了一腳。
    流拍三件藏品後，拍賣師突然宣布臨時加拍："特別呈獻——沈藝先生領帶上的咖啡漬！"聚光燈啪地打在沈藝身上，大屏幕顯示出他領帶的高清特寫，那塊汙漬被藝術性地標注為《後現代主義咖啡軌跡》。
    "這是玩笑嗎？"沈藝小聲問，感覺自己的社會性死亡正在被現場直播。
    "是行為藝術，"林晚亭舉起相機，鏡頭反射的光晃得沈藝睜不開眼，"我昨天提議的。ces一直想搞點突破傳統的......"
    蘇晴突然站起來："三百萬！"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拍賣廳裏像顆炸彈。
    全場嘩然。沈藝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我是說，"蘇晴奪過沈藝的競標牌，鎮定得像個職業殺手，"這汙漬的版權歸我，因為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咖啡。"
    拍賣師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林晚亭的鏡頭在兩人之間來回轉動，快門聲像機關槍一樣響個不停。
    "成交！"拍賣槌落下時，沈藝確信自己聽到了命運的笑聲，"史上最貴咖啡漬誕生！"
    回家的出租車上，沈藝發現領帶不見了。"別找了，"蘇晴晃著手機，屏幕上是林晚亭剛發的ins動態，"已經送去裝裱了。"照片裏，那條可憐的領帶被鄭重其事地擺在絲絨襯布上，配文是：《當代婚姻的代價》——三百萬的咖啡漬與一個假裝不懂藝術的丈夫。
    第二天清晨，沈藝在自家郵箱裏發現一個燙金信封。打開後，一張手寫卡片滑了出來："期待您下次光臨時，能為我們帶來更多"意外藝術品"。——ces，附：您真的很像我前夫。"
    信封裏還附贈了一條嶄新的領帶，標簽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咖啡免費，請自便。——"沈藝拎起領帶對著陽光一看，內襯上赫然印滿了微縮版的拍賣目錄。
    "這女人真是......"他搖搖頭，卻忍不住笑了。窗外，晨光正好，而屬於他們的拍賣遊戲，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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