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藝站在國際會展中心的簽到處，盯著那張燙金座位卡，表情像是被人往咖啡裏偷偷兌了洗潔精。卡片上明晃晃印著「沈藝·蘇」，仿佛他不是來參加高端商務論壇，而是來入贅的。
    "姓氏呢？"他問禮儀小姐，語氣盡量保持平穩，但手指已經在桌沿敲出了摩斯密碼般的節奏。
    禮儀小姐笑容甜美得像糖精超標的水果硬糖："嘉賓名單上就是這樣登記的，沈先生。"
    "不可能。"沈藝翻開會議手冊，自己的名字後麵赫然跟著一個孤零零的「蘇」字，格式活像古代婚書上女方的姓氏標注。他抬頭環顧四周，總覺得此刻應該有個隱藏攝像機在拍什麽整蠱節目。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清脆聲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林晚亭舉著相機湊近，鏡頭幾乎懟到座位卡上："哇哦，入贅了？"她的聲音裏帶著發現新物種的驚喜，"新時代獨立男性啊。"
    沈藝把座位卡翻過來給她看："係統錯誤。"
    "係統可不會犯這種可愛的小錯誤。"林晚亭的鏡頭對準座位卡，"這張叫《消失的父權製》——哢嚓。"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沈藝確信自己聽到她憋笑憋到內傷的聲音。
    他低頭檢查胸牌，發現連這個都印成了「沈·蘇」。這效率，要是用在正經事上，中國經濟早就趕超銀河係了。
    主會場第三排的座位比想象中擁擠。沈藝側身讓一位礦業大亨擠過去時，對方突然熱情地握住他的手："沈太太！久仰久仰！"
    沈藝捏著遞來的名片，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我是沈藝。"
    "知道知道！"對方擠眉弄眼的樣子活像在交流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新時代嘛，跟老婆姓不丟人！我小舅子的連襟的堂哥也這麽幹。"
    沈藝的微笑僵在臉上，餘光瞥見不遠處林晚亭正舉著咖啡杯向他致意。杯底那個藍色唇印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像枚微型勳章。
    電話那頭，蘇晴已經笑到咳嗽："所以你現在是沈·蘇？聽起來像某種新上市的雜交水稻。"
    "重點不是這個，"沈藝壓低聲音，假裝在認真記筆記，"主辦方堅稱是依我要求登記的。"
    "你什麽時候提交的改名申請？夢裏？"
    "我瘋了嗎？"沈藝瞥見鄰座企業家探究的目光，不得不扯出商務微笑，"肯定是有人——"
    "沈太太！"又有人拍他肩膀，這次是個滿臉褶子的建材商，"聽說您夫人是開花店的？能不能給我太太打折？"
    沈藝捏著鋼筆的手指微微發抖："首先，我姓沈。其次，那是我自己的花店。"
    "明白明白！"對方露出"大家都是妻管嚴"的默契表情，"我老婆也總說公司是她的。"
    林晚亭不知何時溜到了前排媒體席，正用長焦鏡頭記錄這場鬧劇。沈藝發誓看到她比了個"v"字手勢。
    茶歇區的甜品台前，蘇婷像個黑客般劃著平板："查到了，登記表修改人叫..t——"她突然倒吸一口氣，"這不是林晚亭的縮寫嗎？"
    沈藝捏扁了紙杯，冰咖啡順著指縫流到袖口。上個月林晚亭確實"借"過他電腦，美其名曰傳輸峰會資料。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敲鍵盤的姿勢活像在彈奏《命運交響曲》。
    "需要法律援助嗎？"視頻通話裏的蘇晴已經切換成法學院高材生模式，"《民法典》第1012條規定——"
    "我更想知道，"沈藝打斷她，"為什麽沒人質疑"蘇"這個姓的合理性？"按理說商務場合應該嚴謹得像財務報表，現在卻荒誕得像綜藝現場。
    "因為有趣啊。"林晚亭幽靈般出現在甜品台另一端，手裏端著兩塊芒果慕斯。她今天穿了件酒紅色西裝，內搭的黑色蕾絲襯衣若隱若現，活像來參加時裝周而不是財經論壇。"你看王總剛才笑得多開心，他上次這麽笑還是發現可以合理避稅的時候。"
    沈藝奪過其中一塊慕斯："這是誹謗。"
    "不，這是行為藝術。"林晚亭的叉子精準戳中慕斯上的可食用金箔，"測試下商界老古董們的接受度。"她突然用叉尖指他，"順便，你嘴角沾金粉了。"
    沈藝下意識抹嘴，林晚亭的快門聲隨即響起。
    "這張叫《鍍金的入贅女婿》。"她欣賞著屏幕，"金色很適合你，比那種死氣沉沉的藏藍領帶強多了。"
    蘇婷突然插進來："你知道姐夫現在上熱搜了嗎？"她亮出手機，沈藝 冠妻姓的話題正在瘋狂刷屏。最熱的一條是某財經博主發的：【突發：新銳企業家沈藝疑似為愛改姓，當代男性平權新標杆！】
    沈藝的咖啡杯終於不堪重負，在他手裏徹底變形。
    主辦方的緊急會議室裏彌漫著速溶咖啡和冷汗混合的氣味。會務組長已經鞠了五分鍾躬，角度標準得可以去日本禮儀學校當教具："非常抱歉沈總！我們馬上重印所有材料！"
    技術員擦著汗解釋："係統故障要等新加坡總部修複......"他平板上顯示的電子名單裏，「沈藝·蘇」三個字依然頑固地霸占著位置，像某種甩不掉的網絡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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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廣播澄清嗎？"公關總監提議，"或者用會場ed屏發聲明？"
    沈藝想象了一下「沈藝先生並未入贅」在十米巨幕上滾動的場景，太陽穴突突直跳。那效果大概堪比在時代廣場直播離婚聲明。
    "不必了。"他咬牙微笑，"錯誤也是會議的記憶點。"
    林晚亭倚在門框上點頭："就像《哈利波特》裏"那個不能提名字的人"，你現在是"那個被改了姓的男人"。"她不知從哪摸出個拍立得，"來，紀念一下曆史性時刻。"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沈藝確信自己聽到公關總監憋不住的笑聲。
    圓桌論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主持人熱情洋溢地宣布："有請蘇先生分享跨境並購經驗！"
    全場寂靜得像被按了暫停鍵。第七排有人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回聲大得像是故意的。
    沈藝在做了七次心理建設後站起身："我姓沈。"
    "噢！"主持人慌亂翻資料的樣子活像考試作弊被抓的學生，"資料顯示......"
    大屏幕適時彈出沈藝的簡介，「沈藝·蘇」三個字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字體大得能讓後排近視800度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第一排傳來響亮的噴笑聲，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個穿酒紅色西裝的女人。
    "我們可以折中，"沈藝深吸一口氣，"叫我沈先生，或者......"
    "蘇先生！"後排突然有人喊。
    全場爆笑。某位滿頭銀發的投資大佬笑得假牙都快掉出來，而沈藝的耳尖紅得能直接當交通信號燈。林晚亭的相機連拍模式響得像機關槍，閃光燈頻率快得能誘發癲癇。
    論壇後半程，沈藝發現自己的名片被偷偷換了一批。新印的名片右下角多了行小字："曾用名：蘇沈藝"。罪魁禍首正在媒體區衝他飛吻，口紅是挑釁般的正紅色。
    停車場的複仇行動充滿了黑色幽默。沈藝堵住準備溜走的林晚亭時，她正哼著小調整理相機包，悠閑得像剛逛完菜市場。
    "好玩嗎？"他問，聲音平靜得可疑。
    "精彩絕倫。"她晃著相機，鏈條包上的金屬裝飾叮當作響，"尤其是王總叫你"蘇太太"那段，我差點笑到鏡頭模糊。"
    "你知道我差點被寫進財經版笑話專欄嗎？"
    "但你最終上了熱搜。"林晚亭亮出手機，熱搜榜上沈藝 冠妻姓後麵跟著個爆字，"多好的流量。順帶一提，你公司官網訪問量漲了300。"
    沈藝突然搶過她相機，動作敏捷得像經過專業培訓的扒手。他熟練地調出最近刪除文件夾——果然存著十幾張他麵紅耳赤的糗照，每張都起了諸如《震驚！霸道總裁當眾失姓》之類的缺德標題。
    "要刪隨意，"林晚亭聳肩，耳墜晃出狡黠的光，"反正雲端已備份。"
    沈藝按下格式化鍵："現在呢？"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她變魔術般從內衣裏掏出另一張內存卡這個取物位置讓沈藝瞬間後退半步），"要麽繼續生氣，要麽聽聽我為什麽這麽做。"
    停車場頂燈突然閃爍，沈藝這才發現她今天沒戴標誌性的變色鏡。琥珀色瞳孔在昏暗光線下竟有幾分認真，像是惡作劇背後的謎底終於要揭曉。
    "給你三天考慮。"她把內存卡塞進他西裝口袋，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胸口，"順便，你領帶歪了。"
    等她踩著十厘米高跟鞋走遠，沈藝才反應過來——這女人又成功讓他全程跟著她的節奏走。
    花店的坦白局比想象中平和。蘇晴泡的薰衣草茶散發著安撫神經的香氣，蘇婷則像個發現新大陸的探險家，對著電腦大呼小叫。
    "不止改了姓氏，"沈藝掏出那張內存卡，"裏麵有她篡改係統的全過程錄像。"
    視頻裏的林晚亭穿著睡衣坐在酒店書桌前，頭發隨意紮成團子，哼著歌黑進會務係統的樣子輕鬆得像在網購。突然她轉頭對鏡頭說："別緊張，隻是測試下沈先生的危機公關能力——畢竟真正的戰場可沒有更正聲明。"
    蘇晴按下暫停鍵："她在訓練你？"
    "或者在玩我。"沈藝揉著眉心，"今天至少有二十人問我是否真要改姓，還有個女投資人說要介紹她侄子給我認識，"你們肯定有共同語言"。"
    蘇婷突然尖叫："姐！快看熱搜！"
    林晚亭剛發的微博高高掛在榜首：【辟謠！沈先生並未入贅，隻是我單方麵覺得「蘇沈藝」更好聽~】配圖是沈藝在會場抓狂的九宮格，最後一張特意圈出他無名指上的婚戒，配文："看，人家明明有主了"。
    蘇晴的薰衣草茶潑出了半杯。
    "好消息是，"沈藝麻木地說，"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了。"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他亮出林晚亭剛發的私信：【明天教你應對媒體圍剿，學費是你那條藍條紋領帶~】
    風鈴突然輕響，三人齊齊轉頭，卻隻看見門外一閃而過的酒紅色衣角。玻璃門上不知何時貼了張拍立得，畫麵裏沈藝站在寫錯姓的背景板前，頭頂被人用紅筆畫了個小小的皇冠。
    背麵寫著："加冕快樂，我的落跑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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