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花店的玻璃門灑進來時，蘇婷正用腳尖抵著門框，試圖把那個巨大的花籃拖進店裏。花籃比她想象中沉得多，緞帶在她手心勒出紅痕。
    "見鬼了，誰往花籃裏塞金磚嗎？"她嘟囔著，膝蓋一頂終於把整個籃子撞進了門。蝴蝶結在她粗暴的動作下歪歪扭扭地掛在籃柄上，像條被揍了一拳的彩蛇。
    蘇晴從冷櫃後麵探出頭，手裏還握著剛剪下來的玫瑰殘枝："你抱的什麽玩意兒？"
    "不知道哪個冤大頭送的，"蘇婷氣喘籲籲地把花籃墩在收銀台上，震得記賬本跳了跳，"就放在門口，連張卡片都沒有。"
    花籃裏爆開的色彩讓整個店都顯得暗淡了幾分。厄瓜多爾玫瑰紅得像要滴血，荷蘭鬱金香紫得發黑，肯尼亞繡球藍得不真實，活像有人把顏料盤打翻在了花園裏。最紮眼的是正中央那支純金麥穗，在晨光下閃閃發亮，晃得人眼睛疼。
    "醜得很有創意，"蘇晴用剪刀尖撥了撥那支金麥穗，"像暴發戶的求婚現場。"
    玻璃門上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林晚亭舉著她的寶貝相機晃進來，鏡頭第一時間對準了那個花團錦簇的災難現場："哇哦，這是"我很有錢但沒品位"主題展覽嗎？"
    "來得正好，"蘇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用你那個能拍出靈魂的相機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是誰送的。"
    林晚亭裝模作樣地調整焦距："根據花瓣的卷曲程度和蝴蝶結的打法，應該是......"她突然湊近蘇晴，"你家沈藝的追求者。"
    "少來，"蘇晴白了她一眼，開始用鑷子翻檢花泥，"肯定有卡片掉在裏麵了。"
    蘇婷不知從哪摸出個放大鏡，煞有介事地推了推並不存在的偵探帽："也可能是恐嚇信。電影裏都這麽演——看似豪華的花籃裏藏著斷指，或者定時炸彈。"
    "要真是炸彈，"林晚亭哢嚓按下快門，"這個引爆裝置也太浮誇了。"
    沈藝推門進來時，三個女人正圍著花籃像研究外星生物。他西裝革履，顯然是剛開完跨國會議，領帶還一絲不苟地係在喉結下方。
    "這是......"他盯著那個色彩斑斕的怪物，表情像是看到會議室裏突然長出熱帶雨林。
    "不是我們店包的，"蘇晴頭也不抬，"審美沒這麽災難。"
    沈藝走近幾步，突然皺起眉："金色麥穗......"他伸手碰了碰那支晃眼的裝飾，"這是商會的標誌。"
    空氣瞬間凝固。林晚亭的相機適時地發出哢嚓聲："這張可以叫《丈夫的社交危機》。"
    電話鈴聲打破了沉默。沈藝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商會秘書處"的字樣。他按下接聽鍵的瞬間，一個甜得發膩的女聲迫不及待地鑽出來：
    "沈總！花籃收到了嗎？是各位理事的一點心意，慶祝您成功收購瑞士酒莊！"
    沈藝揉了揉太陽穴："為什麽送到花店？"
    "因為......"秘書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微妙的揶揄，"夫人上次在慈善晚宴說，您送她的花都是我們挑剩下的。"
    蘇晴手裏的剪刀哢嚓剪斷了一支玫瑰。鮮紅的花頭掉在賬本上，像滴凝固的血。
    "我什麽時候說過？"她眯起眼睛。
    "上個月團建，"沈藝捂住話筒，"你喝了兩杯香檳後，指著周副會長的胸針說......"
    "說像殯儀館的挽聯花圈。"蘇晴麵無表情地回憶起來，"但那跟這有什麽關係？"
    林晚亭突然插嘴："所以他們送個更像花圈的東西來報複？"
    電話那頭傳來秘書尷尬的幹笑："金色麥穗象征豐收，酒莊的......"
    蘇晴直接按斷了通話。
    接下來的半小時，花店變成了刑偵現場。蘇婷把花材一支支拔出來攤在桌上，活像在給鮮花驗屍。
    "這堆東西起碼值五千塊，"她掂量著一支鑲金邊的鬱金香，"拆了賣回給同行能賺一筆。"
    "等等，"蘇晴突然按住她的手，"花泥裏有東西。"
    潮濕的苔蘚被扒開，露出一個防水信封。燙金請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誠邀沈藝先生攜伴侶出席鑽石拍賣晚宴」
    附言用優雅的手寫體寫著：
    "p.s. 聽說尊夫人喜歡"實在"的禮物。"
    蘇婷用那支金麥穗戳了戳請柬："確實挺實在的，當凶器都能砸死人。"
    林晚亭已經拍完了整個拆箱過程："精彩，商會那幫老狐狸居然學會陰陽怪氣了。"
    沈藝把請柬推到蘇晴麵前："我們可以不去，就說花籃被花店當垃圾處理了。"
    蘇晴正在給新訂單蓋火漆印章，聞言啪地按下印章："為什麽不去？"她抬起頭，露出一個甜得發膩的微笑，"帶林晚亭去。"
    正在喝咖啡的林晚亭嗆住了："什麽？"
    "你不是很會拍照嗎？"蘇晴把印章往旁邊一擱，"去拍下那群老頭看到"沈太太"是你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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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為了印證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沈藝的手機突然響起。商會群裏，周副會長特意了他：
    【記得帶夫人準時到場，我們準備了"特別驚喜"】
    林晚亭吹了聲口哨："現在我真的想去了。"
    下午的陽光斜照進花店時，蘇婷有了重大發現。她不知從哪搞來個紫外線燈，正對著金麥穗底部照來照去。
    "姐！你看這個！"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嚷嚷。
    在紫光照射下，麥穗底部浮現出一行激光刻字：
    "商會議事規則第27條：配偶需保持得體形象。"
    蘇晴眯起眼睛："這是在暗示我上次穿的牛仔褲？"
    "不，"林晚亭劃拉著手機屏幕，"是在預告晚宴要搞事——剛收到消息，他們請了《名流》雜誌全程跟拍。"
    沈藝猛地站起身："我去退掉邀請。"
    "坐下，"蘇晴一把將他按回椅子，"現在這是女人之間的戰爭了。"
    林晚亭的鏡頭對準蘇晴戰意燃燒的眼睛，快門聲輕得像聲歎息："這張可以叫《覺醒的睡獅》。"
    第二天早晨，商會前台收到了一個巨型紙箱。值班秘書拆開包裝，裏麵是滿滿一箱向日葵——每朵花心都被替換成了蘇婷手繪的嘲諷表情包。
    附言卡片上是蘇晴工整的字跡：
    "實在的禮物，送給實在的閑人。"
    林晚亭躲在轉角處，長焦鏡頭捕捉到秘書打開箱子瞬間扭曲的表情。她把照片發給蘇晴，附帶一條消息：
    【新作品：《藝術就是爆炸》】
    照片裏，漫天飛舞的向日葵中，那個驚恐的表情活像目睹了一場美學恐怖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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