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叮咚響到第三聲時，蘇婷終於放棄用鑷子拚那張被咖啡泡發的機票碎片。"這玩意兒現在像被山羊嚼過的情書，"她兩根手指拎起濕漉漉的一角，"而且這隻山羊還喝了三杯濃縮咖啡。"
    沈藝盯著茶幾上那堆紙片，它們正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在空調風裏微微顫動，像某種瀕死的蝴蝶。十分鍾前它們還是張價值兩萬八的頭等艙機票——如果忽略那個被精確撕掉的三角形缺口的話。
    "我打賭瑞士人根本沒這傳統，"蘇婷把碎片甩進烘幹機，"就像意大利人不會往披薩上放菠蘿，中國人不會用筷子吃牛排——林晚亭絕對在忽悠你。"
    "重點不是傳統，"蘇晴用紫外線燈掃過碎片，"是她為什麽要讓你"偶然"發現這張票。"燈光突然在某片邊緣停住，那裏浮現出半個熒光藍的蝴蝶印記。
    沈藝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這個標記他太熟悉了——上個月收購案的文件袋上，去年拍賣會的邀請函上，甚至更早之前，某張塞在他西裝口袋裏的匿名紙條上。每次都伴隨著林晚亭那種"我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不告訴你"的微笑。
    烘幹機發出叮的一聲，蘇婷迫不及待地拽開門。"哈！"她舉起一片形狀扭曲的紙，"現在它像被雷劈過的錫紙——等等，這什麽東西？"她眯眼辨認著上麵暈開的墨跡，""...靠窗座位...禁止...轉售"？這算哪門子線索？"
    "轉過來，"沈藝突然伸手。在紙片背麵，有一行被蒸汽模糊的小字：2d。航班座位號。
    蘇晴已經打開平板調出航班模擬圖。"2d是頭等艙左側靠窗位，"她指尖劃過屏幕，"但有趣的是..."畫麵放大顯示相鄰的2f座位被紅圈標注——那個位置理論上應該屬於沈藝下周參加論壇的航班。
    "哇哦，"蘇婷吹了個口哨，"所以林大攝影師要和你肩並肩飛七千公裏？這算空中監視還是..."
    "巧合。"沈藝打斷她，"航空公司經常調整座位。"
    "就像她"巧合"地知道你會忘領帶夾？"巧合"地提醒你ppt錯誤？"蘇婷翻出手機相冊，"再看看這個——"照片裏林晚亭的左手正搭在咖啡杯上，無名指銀戒的反光恰好遮住了關鍵信息。"我賭五百塊那戒指上絕對不止日期。"
    沈藝突然站起來。"我去還她機票。"
    "現在它頂多算當代藝術拚貼材料，"蘇婷對著烘幹機裏皺巴巴的殘骸比劃，"要不要我幫你裱個框？標題就叫《論一個瘋女人的一千種暗示方式》？"
    機場貴賓廳的冷氣永遠開得像停屍房。沈藝在拐角就看見林晚亭——很難不注意到她，畢竟整個候機區隻有她一個人在用手工刻刀修整登機牌邊緣。
    "你知道，"沈藝把裝著機票殘骸的信封推過去，"正常人用手機值機。"
    林晚亭的刻刀在紙麵上劃出流暢的弧線："電子登機牌沒有靈魂。"她舉起裁剪成六邊形的登機牌，透過中央的鏤空能看到她琥珀色的右眼，"看，達沃斯的雪花造型。"
    "我以為瑞士傳統是撕角不是剪紙。"
    "因地製宜嘛。"她突然用刀尖挑起信封，"看來我的機票經曆了場謀殺？"
    "咖啡廳的烘幹機是共犯。"
    林晚亭輕笑出聲，從隨身小皮箱裏抽出張嶄新的機票："幸好我習慣買雙份。"這張的右上角同樣缺失一塊，但撕痕更加整齊。沈藝注意到她修剪過的指甲上塗著啞光藍甲油——和那些神秘紙條上的墨跡同色係。
    "所以，"沈藝指向她的戒指，"7月18號到底拍過什麽？"
    "啊哈，"她轉動銀戒，"終於問到重點了。"戒麵突然彈開，露出內側微型顯示屏上的一張照片：去年夏日暴雨中的晴藝花店，蘇晴正踮腳搶救門外的滿天星，雨簾在她麵前形成天然柔焦鏡。
    沈藝的呼吸滯了一秒。那天的細節突然清晰起來——他本該在店裏幫忙，卻被臨時叫去鑒定一批偽明代瓷器。回家時蘇晴已經感冒，鼻尖通紅地笑著說沒事。
    "我最滿意的作品之一，"林晚亭合上戒麵，"可惜當事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當過模特。"她從箱子裏又摸出個小藥盒，"拿著，瑞士奶酪的複仇武器。"
    藥盒裏整齊排列著六顆胃藥，每顆鋁箔包裝上都印著不同笑臉。沈藝翻到最下層，發現張對折的瑞士軍刀說明書——背麵用藍筆標注著論壇會場的緊急出口位置。
    "ppt第17頁，"她突然說，"把第三季度的增長率從27改成24，你助理的小數點抄錯了。"
    沈藝猛地抬頭："那份報告今早才..."
    "攝影師的直覺。"她眨眨眼，從箱底抽出一本《達沃斯社交禮儀指南》，書脊處露出半截銀色領帶夾——正是他失蹤的那枚。"順便，開幕式別選深藍領帶，會撞色主辦方的裝飾花。"
    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林晚亭起身時"不小心"碰倒水杯。水流精準地衝向機票殘骸，卻在即將觸及時被她用書擋住。"哎呀，"她毫無誠意地驚歎，"差點毀了犯罪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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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店二樓此刻像個戰情室。蘇婷正用紫外燈掃描那本被水浸濕的禮儀指南，蘇晴則對著胃藥說明書皺眉。
    "這根本不是胃藥，"她舉起放大鏡，"看鋁箔邊緣的批號，是某種促代謝..."
    "重點在這！"蘇婷突然從書頁夾層抽出張拍立得：林晚亭正與論壇主席碰杯，照片邊緣的日期顯示是三個月前。更詭異的是她身後牆上掛著的，赫然是沈藝去年在花卉博覽會的獲獎照片。
    沈藝拿起領帶夾對著光，內側刻著的"s&q"字樣旁多了個極小的藍蝴蝶刻印。"她到底..."話音未落，手機彈出郵件提醒——助理剛發來的ppt修訂稿，第17頁確實有個被忽略的小數點錯誤。
    "細思極恐啊姐夫，"蘇婷把拍立得貼在白板上，"這女人像個人形監控衛星。"她突然眯起眼，"等等，照片裏她戴的項鏈..."放大鏡下，項鏈墜子是枚微縮相機，鏡頭正對論壇主席的公文包。
    蘇晴突然倒出所有胃藥："看這個。"她在燈下轉動藥片，每顆的鋁箔笑臉在特定角度會變成哭臉。"是某種..."
    "情緒指示劑，"沈藝想起商業間諜培訓課上提過的黑科技，"遇到特定化學物質會變色。"
    三人沉默地看著桌上這些荒誕的線索：被藝術毀屍的機票，偽裝成胃藥的探測器，藏著偷拍照的禮儀書。最諷刺的是，所有信息都真實有效——就像林晚亭一貫的風格，把警告包裝成惡作劇。
    "我有個理論，"蘇婷舉起紫外線燈照向自己的牙，"說不定我們牙齒裏都被她裝了追蹤..."
    燈光突然照到藥盒底層。那裏用熒光墨水畫著簡筆地圖：從論壇會場到某條小巷裏的鍾表店，箭頭末端畫著個玫瑰花形狀的懷表。
    "去年失竊的那隻！"蘇晴驚呼。那是沈藝祖傳的玫瑰懷表，三個月前在拍賣行保險櫃不翼而飛。警方調查顯示，安全係統恰好在那天被某種藍光幹擾器癱瘓過。
    沈藝摸向口袋裏的瑞士軍刀說明書。現在所有碎片突然拚出完整圖案：林晚亭不是在玩遊戲——她在用這種戲劇化的方式，引導他發現某個更大的陰謀。
    風鈴突然狂響。門外的快遞員放下包裹就跑，仿佛怕被什麽追上。拆開一看，是六瓶瑞士礦泉水，瓶身標簽全部被撕去一角。蘇婷擰開一瓶聞了聞："沒下毒，就是普通..."她突然愣住。瓶蓋內側用藍筆寫著：
    「航班改到x1888，別問為什麽。——你撕機票的朋友」
    沈藝查了下航班號——原定航班後一天的同一航線，但奇怪的是，航空官網顯示這班飛機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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