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20，寰亞國際酒店大堂
    沈藝盯著會議登記表上"家屬陪同"那一欄，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小片墨漬。
    "沈總？"前台小姐甜美的聲音傳來，"需要幫您把蘇女士的信息補進係統嗎？"
    他抬頭，正好看見大堂鏡麵裝飾裏映出的自己——高級定製西裝，領帶紋絲不亂，但左手無名指上那道曬不白的戒痕格外刺眼。
    "不必了。"他合上文件夾，"我們..."
    "離異。"一個帶著拉美腔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晚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今天罕見地穿了正裝，白襯衫扣到最上麵一顆，脖子上卻掛著那台從不離身的徠卡相機，"但沈先生的前妻非常擅長插花，建議你們酒店采購她的玫瑰。"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好的...林小姐您的套房已經..."
    "我和沈總一間。"林晚亭把房卡塞進沈藝西裝口袋，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的胸針，"商會主席要求的，說這樣方便"深入交流"並購案細節。"
    沈藝清楚地聽見前台小姐倒吸一口氣。
    1145，行政酒廊
    "你故意的。"沈藝把香檳杯推遠，"商會從沒要求過同住。"
    林晚亭正在調試相機鏡頭，聞言抬頭，陽光在她琥珀色瞳孔裏熔成蜜糖："怎麽，怕蘇晴知道？"她突然舉起相機對準他，"哢嚓"一聲，"這張就叫"心虛的並購專家"。"
    "我們離婚三個月了。"
    "是啊，"林晚亭翻看照片，"正好夠《財經周刊》把你評為"最具魅力年輕富豪"，夠蘇婷往你辦公室送二十一次早餐，夠..."她突然湊近，"你襯衫第三顆紐扣還是鬆的，蘇晴以前沒提醒過你嗎？"
    沈藝下意識去摸紐扣，突然想起這是上周在米蘭新買的——離婚後蘇晴確實不會再幫他檢查這些了。
    侍應生恰在此時送來甜點，銀質餐刀在藍莓芝士蛋糕上切出完美剖麵："沈先生，您太太囑咐過您血糖..."
    空氣凝固了。
    "前妻。"沈藝和侍應生同時糾正。
    林晚亭的叉子戳進蛋糕芯："有意思，連酒店員工都記得她的習慣。"
    1430，商務中心
    沈藝正在審閱合同，蘇婷的語音消息一條接一條蹦出來：
    "姐夫！商會app上你的家屬欄怎麽空了？"
    "姐說她的賬號登不進去了！"
    "那個林晚亭是不是又..."
    他按滅手機，抬頭發現並購對象劉董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沈總年輕有為，私生活也精彩啊。"
    "讓您見笑。"
    "哪裏，"劉董遞來雪茄，"我前年離婚，去年再婚，今年初添了二胎。"他吐個煙圈，"男人嘛，總得往前看。"
    玻璃門外，林晚亭正舉著相機拍會議花絮，鏡頭卻始終朝著沈藝的方向。她今天換了新口紅，是那種會沾杯的櫻桃紅。
    1700，客房服務
    沈藝剛解開領帶，門鈴就響了。服務員推著餐車："沈太太訂的醒酒湯和..."
    "這裏沒有沈太太。"
    "啊對不起！"服務員手忙腳亂翻訂單，"是蘇女士訂的，備注寫"他胃不好，別放胡椒"..."
    餐車下層放著束藍玫瑰，卡片上是蘇晴工整的字跡："祝演講順利"。這很蘇晴——離婚了還記得他今天有 keynote speech。
    林晚亭幽靈般出現在走廊轉角："真貼心啊，前妻的玫瑰。"她拈起一朵，"知道藍玫瑰的花語嗎？"
    "奇跡與不可能的事。"
    "錯了，"她突然把花枝折斷，"是"你值得更好的"。"
    花莖刺破她手指，血珠滴在酒店地毯上，像小小的驚歎號。
    2115，慶功宴
    沈藝的演講大獲成功。觥籌交錯間，某集團千金把房卡塞進他口袋，香水味熏得他太陽穴直跳。
    "沈總。"林晚亭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相機鏡頭抵著他後背，"三點鍾方向，《財經周刊》記者正在拍你。"
    他轉頭，果然看見鏡頭反光。下意識退開半步，卻撞上林晚亭的肩膀。
    "別動。"她突然抬手整理他領帶，這個角度在旁人看來像耳鬢廝磨，"你前妻在露台看著呢。"
    沈藝猛地回頭——蘇晴確實站在露台陰影處，手裏還捧著宴會中心送她的伴手禮。她今天穿了條舊裙子，是他們結婚一周年時買的。
    "要過去嗎？"林晚亭的呼吸噴在他耳後，"還是繼續當你的"最具魅力富豪"？"
    香檳塔突然倒塌，玻璃碎裂聲中，他看見蘇晴悄悄離場的背影。
    2350，酒店走廊
    沈藝在電梯口遇見來送解酒藥的蘇婷。
    "姐讓我來的。"她眼睛紅得像兔子，"她說你應酬肯定會喝多..."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林晚亭倚在轎廂裏玩房卡："要進來嗎，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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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婷突然把藥袋砸在地上："前妻還能叫家屬嗎？！"
    藥片撒了一地，像小小的白色句號。
    林晚亭的相機記錄下這一刻：沈藝蹲下去撿藥片，戒痕在廊燈下泛著微光。
    電梯門在蘇婷麵前緩緩關閉，她最後看到的畫麵是林晚亭塗著櫻桃紅指甲油的手指按下頂樓按鈕。藥片散落在走廊地毯上，沈藝蹲下去一顆顆撿起時，發現其中混了粒藍色小藥丸——絕對不是解酒藥。
    "這算工傷嗎？"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可疑的動靜，聽起來像是有人的高跟鞋卡在了浴室排水口。
    回到套房，林晚亭已經開了瓶紅酒，正用酒店信紙折紙飛機。"你前妻真有意思，"她頭也不抬地說，"離婚了還惦記著你的胃，卻放任你的腎自生自滅。"紙飛機精準地紮進沈藝的西裝口袋，上麵用口紅畫了個笑臉。
    沈藝把藥袋扔在迷你吧台上："蘇晴不知道你會住我房間。"
    "是嗎？"林晚亭晃著紅酒杯，"那她為什麽特意囑咐前台"沈先生對羽毛過敏"？"她突然從枕頭下抽出一條鵝毛填充的頸枕，"這家酒店的標配是乳膠枕哦。"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沈藝拉開窗簾，發現對麵大樓有鏡頭反光。林晚亭不知何時貼到他背後，呼吸帶著紅酒的甜膩："《財經周刊》的狗仔，拍到你和我共處一室，明天頭條標題我都想好了——"並購專家夜會神秘女攝影師"。"
    "你安排的？"
    "我哪有這麽俗套。"她轉身從行李箱拎出件真絲睡袍，"不過他們主編確實是我在撒哈拉露營時的炮友。"睡袍肩帶滑落的瞬間，沈藝注意到她鎖骨上有串新鮮的數字紋身——今天的日期。
    淩晨兩點，沈藝被手機震動吵醒。蘇婷發了十七張截圖，全是社交媒體上流傳的模糊照片：他在電梯裏與林晚亭"親密依偎"。最後一條消息是語音，點開卻是蘇晴的聲音："明天商會午餐...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背景音裏有花店門鈴的叮咚聲，這個點還有客人？
    浴室傳來水聲，林晚亭在哼著西班牙小調。沈藝發現她的相機就放在床頭櫃上，屏幕還亮著——最新一張照片拍的是他睡著的側臉，配文草稿寫著："獵物與獵人的辯證關係"。
    早餐時，侍應生送來當日報紙。頭版赫然是那張電梯合影，但被ps得更加曖昧。林晚亭用刀尖戳著新聞圖片："你前妻現在應該看到這個了。"她突然用叉子敲敲沈藝的左手，"戒痕淡了不少嘛。"
    沈藝低頭，發現無名指上的痕跡確實變淺了。這個發現比咖啡因更讓人清醒——原來身體比心靈更擅長告別。
    商會午宴上，劉董特意端著香檳過來碰杯："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啊！"他擠眉弄眼的樣子讓沈藝想起被灌藥的甲魚。某集團千金今天換了更濃的香水，走過時故意把餐巾掉在他皮鞋上。彎腰去撿時，他瞥見蘇晴坐在最邊緣的席位，正用婚禮上那套銀餐具切牛排——離婚時他特意把這套餐具留給了她。
    "前妻也算家屬嗎？"突然有人大聲問道。原來是商會的財務總監在調侃某位帶了前妻表妹參會的理事。全場哄笑中，沈藝看見蘇晴的餐刀在盤子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林晚亭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往沈藝口袋裏塞了張存儲卡："今早的精彩花絮。"她今天換了副金絲眼鏡，鏡鏈上掛著微型相機，"對了，你前妻剛才往你酒裏倒了東西。"沈藝猛地轉頭，蘇晴已經離席，她的紅酒杯下壓著張紙條："解酒藥在西裝內袋"。
    宴會廳突然停電。黑暗中有人撞進沈藝懷裏，櫻桃紅的唇印精準地落在他領帶上。備用電源亮起的瞬間，他看見林晚亭站在三米外舉著相機，而某千金的嘴唇缺了一塊口紅。
    回房間發現門把手上掛著個紙袋，裏麵是花店常用的牛皮紙包著的薄荷——蘇晴知道他宿醉後會頭疼。袋底粘著片藍玫瑰花瓣，已經蔫了。沈藝對著垃圾桶做了個投籃動作，最終卻把花瓣夾進了護照。
    深夜的酒店酒吧，林晚亭正在教調酒師調製某種秘魯烈酒。"你知道嗎？"她轉著酒杯對沈藝說，"在安第斯山脈，人們用離婚證當酒杯墊。"酒保適時遞上一張對折的紙——居然是沈藝離婚證的複印件。
    "蘇婷給我的，"林晚亭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她好像很期待我叫你姐夫。"酒液在紙上洇出奇異的花紋，像某種加密地圖。
    第二天退房時，前台遞來一個信封："沈太太落下的。"裏麵是把生鏽的花藝剪刀，刀柄纏著蘇晴常用的那種綠絲帶。林晚亭吹了個口哨："這算威脅信還是定情物？"
    機場貴賓室裏，沈藝發現登機牌被換了——經濟艙變成了頭等艙，旁邊座位印著林晚亭的名字。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時，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無名指。戒痕幾乎看不見了，但皮膚還記得那種被束縛的溫暖。
    飛機爬升時，林晚亭突然遞過相機："最後一張。"屏幕上蘇晴站在花店門口，手裏舉著塊手寫牌子："家屬折扣已取消"。照片角落的日曆顯示這是昨天拍的，也就是說，在他糾結"前妻能不能叫家屬"的時候，蘇晴已經單方麵宣布了答案。
    空姐送來香檳，林晚亭的杯沿沾著櫻桃紅唇印。"敬新生活？"她舉杯的樣子像個勝利者。沈藝望向舷窗外的雲層，突然想起今早浴室鏡子上用牙膏畫的笑臉——和蘇晴離婚前常畫的一模一樣。他這才意識到，酒店客房清潔員裏有個戴藍絲絨腕花的背影很眼熟。
    飛機遇上氣流顛簸時，林晚亭的手"不小心"按在了他大腿上。"別緊張，"她湊到耳邊低語，"這隻是個開始。"她的香水味裏混著淡淡的藥草香，和昨天蘇晴送來的薄荷如出一轍。
    沈藝閉上眼睛，突然很想念花店後廚那個總漏電的咖啡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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