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屬實沒想到，和尚竟如此敬業。
    這麽多年，恐怕光實踐感悟都能出幾十本書了。
    時光荏苒，轉眼十六年過去，老夫人在佛法和道法雙重光輝照耀下，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她成功將倆孫子培養成舉人，小兒媳生的小孫子培養成童生，孫輩嫁娶也都不錯，家成了遠近聞名的舉人之家，老婦人成了令人敬重的能人。
    兩舉人孫子在老丈家的幫助下，在縣城合夥開了私塾，一邊教書一邊繼續科舉，一私塾兩舉人，在縣上十分少見，不少富貴人家送孩子來讀書，童生孫子也在村裏開了私塾。
    又過了四年，老婦人六十大壽，兩孫子集錢在縣城買了座小院，請老婦人搬過去住，老婦人不肯，她想在這兒守著寶山，守著神仙。
    小青蛟和赤金狐在佛法的籠罩下，肉身始終不能脫離苦海，精神上的自由和現實的差距讓他們鬱鬱寡歡。
    林月隻好隔段時間放他們在深山老林裏撒歡，打來不少獵物，然後聽著專業法師念的往生咒，撒著調料吃著燒烤。
    一方渡靈魂，一方渡肉身，或許這才是佛道真諦。
    小青蛟吃得滿嘴油，見和尚在遠處念經，想起林月常教導要有好客之道，於是好心得將一塊有點點碎肉的牛骨拿過去給他。
    無塵念著往生咒，閉眼：“我佛慈悲，出家人不得殺生。”
    小青蛟見無塵不要，立馬塞嘴裏轉身就走，它是吃肉的，不吃挨餓。
    天上又下起了雪，老婦人暖和的衣物坐在門口看著雪花飄，回想著這一生，曲折波瀾，眼角的皺紋舒展，她有神仙保佑，也是個幸運的人。
    第三個願望要什麽呢？老婦人為家忙活了一輩子，她想把這個願望留給自己。
    她也問過神仙她能修仙嗎，神仙說她沒有靈根，幾乎沒有可能。
    老婦人也想過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世界，主要是她老了，人老了就不想動彈。
    如果她還年輕就好了。
    “神仙啊，最後一個願望我想不出來。”
    老婦人的聲音緩慢清晰，透著遺憾，而神仙的回答讓她笑出了淚痕，神仙說。
    “沒關係，這一世是我來晚了，你可以把願望留給下一世，我會去找你。”
    “多謝神仙，如果她有靈根，讓她去修仙，去外麵看看，如果沒有，就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吧。”
    老婦人應了下來，沒有遺憾地離開了。
    林月在天上看著，老婦人死了，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在生死交替間，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牽引著靈魂的去向。
    “阿彌陀佛，這便是輪回。”
    和尚的眸中金蓮盛開，璀璨奪目，他雙手合十，念起來往生咒，目送一個靈魂完成了此生的修行，離去，前往下一場旅途。
    和尚經聲中林月心中有所觸動，一路走來，她見過許許多多的生死別離，百姓，大夫，武人，商人，官人，將士、修士……
    她還見過門派的凋零和興盛，王朝的覆滅，新生。
    雷霆滾滾，晶瑩的雨珠滴落幹旱的土地上，有種子萌發，草木生榮，又枯萎凋零。
    她看到了生命的脆弱與頑強，在生死中的掙紮沉淪，即便是方十安這樣的人物，亦是逃不開死亡的命運。
    即便自己，亦是從死中生，感受到了死亡帶來的恐懼，煉化異火時靈魂的消散，肉身的禁錮和生機的消散，一念生死間徘徊。
    林夏丫的轉生，老婦人的離逝，一世緣分盡了各自分散，這便是生命無常，輪回無情。
    林月眼底透著一絲寂然，又一閃而逝，眼神鬆緩了下來。
    這一世於老婦人來說，兒孫孝順，晚年安詳，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人生不是生和死，而是過程，是生命的修行，她這一世的修行也算圓滿了。
    誦經聲停止，無塵側臉，那金色的蓮花瞳望向旁側麵容平靜的青衫女子，繁複的金蓮紋路緩緩轉動。
    片刻後，麵前的女子緩緩望過來，雙手合十拜了拜，淡淡問道：“大師，可看出了什麽，能否指點迷津。”
    無塵頷首回了個禮，“小僧修為淺薄，未能給林施主解惑，慚愧。”
    老婦人的葬禮上，兒孫村民，一些受過老婦人好處的人士，甚至縣上的一些有身份的人物也來吊唁。
    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長路過，給老婦人免費做了場法事，旁側還有一位和尚誦經為逝者祈福。
    林月拿出有林夏丫靈魂氣息的佛珠，請專業人士進行定位。
    無塵望著手中的佛珠，神識探入，看到了刻在裏麵那暗淡的大覺經經文，目中悲憫。
    “這是我禪宗覺字輩弟子的佛珠。”
    佛珠乃是佛門弟子修行誦經常帶身邊的法器，就像劍修的劍有主人的劍意，佛珠也帶著和尚的禪意。
    林月無所謂，“黑市裏淘的，大師若是想要，等找到她的轉世這佛珠便送你了。”
    無塵不言，施法掐訣，手中的佛珠發出光芒，他雙唇輕啟，念著刻在裏麵的經文，裏麵的經文忽而飄出，圍繞佛珠而動，一個個經文變換著位置，似在推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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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見狀恍然過來，裏麵的經文不僅可以滋養神魂，還可以定位，估計也是悟輪回道的弟子，她用來容納靈魂有點暴殄天物了。
    和尚忙活一陣終於指了個方向，二人趕往目的地。
    縣城裏某個戶人家，林月禦劍上空看著那已有身孕還未顯懷的婦人。
    這戶人家家境中等水平，在縣城中做小生意，皆是老實善良之人。
    而且，縣城是前世老婦人孫子所在的縣城。
    這對夫婦曾受過老婦人的幫助，今世又通過這對夫婦將前世連起來，再續前緣。
    林夏丫的因果牽動著老婦人的今生，老婦人的今生又影響著她的來生。
    三世因緣，因果糾纏，這便是輪回的延續和演變。
    世間滄海桑田，春夏秋冬又一春，這一刻，林月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冥想之中。
    旁邊傳來氣息波動，無塵看去，在林月身上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合掌念了聲佛號，誦起經來，頓時誦經聲響起，帶著恢弘的禪意又仿佛暗含某種道理，隨著經文的不斷吟誦，他整個人也漸漸地沉浸其中，身上散發出一種寧靜祥和的氣息。
    林月丹田內的靈芽發出綠光，如潮浪般朝四周蕩去，觸發靈骨上的符文。
    符文瞬間顯現，泛起白色的光澤，仿佛有什麽將另一種深奧的符文輕輕刻下。
    林月仿佛看到了由眾生編織的因果之網，與後相連又朝前延伸，或許超越或斬斷因果的束縛，才能跳出輪回……
    思緒漸漸回籠，和尚的誦經聲縈繞耳邊，林月睜開了雙眸，便見前方的小院刮起了秋風。
    一個月時間過去了。
    “多謝大師相助，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在下定全力相助。”
    林月朝無塵道了聲謝，和尚已悟道，禪音中帶著自己對輪回的感悟，若沒有他的相助和這幾十年於因果輪回的講解，她最多隻是悟了，不是悟道。
    這是一份巨大的人情。
    “阿彌陀佛，林施主客氣，舉手之勞。”
    悟道隻是摸到門檻，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林月想到了係統，若它能無限延長一個人的壽命，那係統應是輪回之外的產物。
    有係統的自己是否也在輪回之外？
    琢磨片刻，林月感覺更像是被係統打撈上岸，不簽到了立馬扔回去的那種打工人。
    萬一哪天係統跑路了，還是卷款跑路，她也得掉下海，還是得憑實力上岸才行。
    契約中第一次傳來求救信號，林月立即將神識探入靈藥空間，看到裏麵的動靜，忽然覺得埋在岸上其實也是一種上岸方式。
    小青蛟和狐狸下池塘遊泳，小青蛟龐大的身軀將狐狸壓在水下，沒輕沒重的，狐狸在水裏撲通得冒泡，它還以為狐狸在和它玩耍。
    林月將情況告訴小青蛟，小青蛟才慌忙地將狐狸脖子拎起來甩了幾下水，才放到岸邊。
    狐狸已不動彈，小青蛟急得團團轉，林月隻好一步步教它急救措施，救不回來隻能就地掩埋，或者換一隻狐狸。
    這想法一傳送過去，立即引起小青蛟的強烈拒絕。
    因為是雙重傳輸，赤金狐也得知了這個想法，強烈的求生意誌使它嘔出幾口水，躺岸上吐著舌頭喘氣。
    小青蛟高興得把它卷起來，赤金狐差點原地去世。
    無塵提出辭行。
    “阿彌陀佛，林施主，小僧在西域停留已久，準備回南域，有緣再會。”
    “無塵大師，聽聞南域佛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摔倒了也不怕沒人扶，在下甚是向往，他日定要去瞧一瞧，屆時恐怕要叨擾無塵大師些時日了。”
    前半句奇怪的話令無塵表情頓了下，隨後點點頭，“林施主若前來，小僧自會盡力招待。”
    林月和他交換了聯絡方式，目送人離去。
    宴塵曾言，封印禍鬥一事由佛門主導，這幾百年內她可能要去佛門一趟。
    再者，時間輪盤固然丟失，但找回後估計也是交由佛門保管，這麽短時間，十條道不可能每條都靠自己悟，她要悟時間大道。
    時間輪盤含有時間法則，便是便捷的悟道途徑。
    日轉星移，林夏丫的轉世八歲了，林月探查了她的靈根，三靈根。
    起碼能修煉到金丹，也不錯了。
    不過她這一世的父母有二子一女，對唯一的女兒十分寵愛，也算是快樂無憂，當凡人也比大多數人過得好。
    林月入了她的夢，再當她的神仙。
    帶她看凡界的景色，修仙界的風光，盤龍臥虎之城，群仙在天上如麗錦而飛……
    林月帶她看海，問她：“小夢，你是否願隨我去修仙界修行。”
    小姑娘紮著兩丸子頭，細碎的劉海與眉平齊，性子偏靜，正是換牙的年紀。
    徐夢睜大眼睛，看著旁邊珠光寶氣的神仙，使勁點點頭，她想學飛，這樣在夢裏就不會掉下來了。
    “我隻能帶你一人去，這樣你就要和父母哥哥們分開了。”
    “隻有我一個能去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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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夢一聽蹙了眉，垂著腦袋沉默不言。
    林月給了她兩年時間考慮，沒有告訴她前世的事，不同的環境下，不同時期，她和她的選擇不一定一樣。
    靈魂是同一個靈魂，她們不一樣，那她們還是她嗎？
    從靈魂上來說她們是同一個人，所以她們是她，但她們性格不一樣，樣貌也發生了變化，即便給了她們記憶，她們也會有不同的選擇，從主觀論和性格上分析，她們不是同一個人，但……
    兩年時間，林月一直在研究輪回生死問題，對於一現象理論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林月釋放了領域，領域鋪展開來，周圍草石樹木和鳥獸盡收眼底。
    自從元靈境以來，她感覺到了對領域內一切事物更強的掌握能力，細致地講，她能通過領域中彌漫的意境，攻擊範圍內的事物。
    林月目光落在前方的蘋果樹上，催動無情領域將其包裹，蘋果表麵變得冰冷、堅硬起來，仿佛被一層寒霜所覆蓋，失去了原本的鮮活與潤澤。
    林月摘了幾個給小青蛟和赤金狐嚐嚐，小青蛟高興地全塞嘴裏，然後很不給麵子地全吐了出來。
    赤金狐就會裝，一直咬著才咬破一層皮。
    契約中傳回了二者的感受，像吃飯吃到吃石頭似的。
    林月見狀，又將輪回意境覆蓋下的蘋果遞給它們，林月僅是簡單的滲透，顏色比原本深些，小青蛟吃著酸甜，味道更加醇厚，口感更好。
    由此林月得出結論，沒有攻擊力，尋常的輪回之力便是滋養神魂。
    琢磨一番後林月再次拿蘋果實踐，生死輪回攻擊力便是在生死交替間，偏死則衰敗腐朽，偏生則是恢複生機。
    和尚們便是通過此提高修為，防禦攻擊。
    想通其中關節之後，林月便開始摧殘蘋果，經過多次實驗終於達到了效果。
    收獲不少經驗。
    又拿小青蛟捕捉的野雞試驗一番，野雞沒什麽修為，痛苦撲騰中便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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