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你的需求！”
    “我想要保留這一部分的記憶！”
    “……”
    當時與祁幽契約的一幕幕再一次跳上謝英姿的心頭。
    她冰冷的雙眸不自覺地望向宋寒衣消失的虛空方向——生死未卜。
    “這是……是那丫頭的記憶……”
    謝英姿的呼吸變得急促，被她以大神通壓製住的記憶也如同草木萌芽一般生出。
    “看吧，靜極而動，一切都要順應大道！”
    祁幽瘋狂叫囂著，他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鬱，如山脈一般龐大的身影肉眼可見地凝實起來。
    “不用管我！”謝英姿痛苦呼喊著。“你隻管全力鎮壓他！本座因果本座自己來斷！”
    言語之間，卻見靈佛山上，一尊絕地通天的偉岸身影驟然降臨。
    琉璃金剛，紅纓紫袍，威風凜凜……
    赫然正是女武神的神聖法相。
    “劍來！”
    女武神九劍應聲化作九道流光呼嘯而來。
    “斷！”
    她厲聲急喝，九劍之光化作實質穿透自身胸膛。
    “你瘋了！”祁幽大喊。“這因果與大道相連，你難道不怕大道反噬而死嗎！”
    謝英姿冷喝一聲不屑於回答他的問題。
    “好！你既然那麽想玩，本尊就以這人間山河與你玩上一遭！”
    祁幽的語氣裏不僅是憤怒，更是瘋狂。
    它心念一動，靈佛山陡然劇烈震動起來。
    山石草木，盡歸廢墟。
    緊接著，與靈佛山相連的萬千山脈同樣劇烈震顫，隨後地裂山崩，無數深不見底的溝壑如掌紋一樣爬滿人間四極。
    李木木入聖境之後，神識幾乎能覆蓋萬裏山河。
    當他感知到這一幕之時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他原先以為身似整條山脈就已經是祁幽的極限。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那些高不可攀的山嶽不過是祁幽的一片鱗甲，那些一望無際的河流不過是它的一條筋脈。
    他的身體，遍及百萬裏人間！
    這是何等驚天的手筆。
    謝英姿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神情。
    她冰冷得像一塊永遠也不會融化的冰。
    完全姿態的女武神，為殺戮而生的女神。
    九劍遊離於全身。
    體內任何一絲一毫不屬於女武神的東西都被她以最霸道強硬的手段滅殺。
    祁幽算計她，她本應該憤怒。
    可是她沒有。
    她也沒有因為宋寒衣的生死未卜而憂愁，沒有因祁幽的強力複蘇而驚恐，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歡喜。
    謝英姿，現在或許稱呼她為女武神更合適。
    她已經滅殺了一切情感。
    晴空之上驟然濃雲密布。
    濃雲之中驚雷滾滾。
    天道劫雷，如約而至！
    “紫雷？”
    饒是權鼠已經勘破貪念立地成佛，可是當他看見落下的劫雷是紫雷之時卻仍是一陣心悸。
    紫雷是所有劫雷之中最強的一種。
    因為這劫雷之中不僅有因果之力，還有恐怖的詛咒法則。
    這股恐怖殺機就算聖境巔峰也抵擋不住。
    李木木感受到劫雷之中蘊含的恐怖殺機之後同樣忍不住抬頭。
    但是他的心境卻與權鼠截然不同。
    有一種玄奧難言的感覺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
    女武神是理性的代名詞。
    她的任何決定都不會摻雜絲毫情感，唯有應道而行。
    當保護人間順應【道】之時，她能毫不猶豫地站到仙修的對立麵。
    當她感應到李木木是一個重要變量之時，她能舍棄自身所有救他。
    而此時此刻，她以女武神的姿態引動天雷，必然也是一個絕對理性的行為。
    李木木深吸一口氣穩定劍心。
    感受著吹拂過山岡的清風，呼吸著風中的草木香氣，感悟著草木香氣之中的生命氣息。
    李木木頓悟了。
    悟隻在一念之間。
    此刻的他劍心清明。
    “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絕對理性的女武神這麽做隻有一個原因。
    引雷鎖龍！
    李木木轉過頭去，女武神恰好也正看著他。
    二人目光交匯，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他手中的竹劍忽然如同無形的風一樣消失不見。
    有風來。
    有竹蕭蕭。
    天地之間忽然有一股力量明晰起來。
    書生曾有言“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佛從來不外求，人間就在心中。
    在感受到這股力量之後，原本正借助山川河流的力量瘋狂掙紮的祁幽忽然安靜。
    它的心跳先是急速變慢又陡然變快。
    “你不過初入聖境，憑什麽能動用人間的力量！”
    祁幽更加瘋狂。
    可是這一次他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單純是出於恐懼。
    被鎮壓萬年的恐懼！
    對功敗垂成的恐懼！
    永世不得脫身的恐懼！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死亡不再是懲罰，永無止境的束縛才是！
    “本尊是山川湖海之主，你一毛頭小子憑什麽鎮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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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管什麽女武神意誌的抹殺，不再管什麽佛陀業火紅蓮的綁定。
    要麽轟轟烈烈死去，要麽痛痛快快殺人！
    李木木不言、不語、隻是微笑。
    有人學佛笑，有人一笑便是佛。
    天地，整片天地。
    百萬裏人間一朝春滿。
    清明春雨紛紛，有綠柳，有桃紅，有魚躍於淵，有幼鳥鳴於林深。
    萬裏河山，刹那芳華。
    北國，駐守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戍兵忽然發現，數十年不曾開花的老枝忽然春放，他們已經太久沒有見過春色。
    南域，盲眼老嫗正趴在幾座孤墳麵前慟哭之時卻忽然聞見一陣花香。她的幾個兒子都死於沙場之上。
    西域，流離失所的難民驚奇發現，罡風沙暴肆虐的荒漠之中竟流出一縷縷清泉，他們已經數日不曾飲水。
    東方聖域，長安城裏柳絲忽綠，梅子塢上，有桃花分明。
    東海之濱，千珠江江上有魚歡悅。
    紅窯小鎮，桃花深處，有碑文空明。
    “天地一春！”
    祁幽的驚恐凝成絕望。
    這分明就是改經人的手筆。
    一紙春風，能擋天上仙眾，亦能鎮天下蒼生。
    “天道的化身力量怎麽會出現在你的身上。”
    祁幽還想繼續掙紮。
    然而草木有了春雨的滋潤後都在瘋狂蔓延。
    支離破碎的山川河流，在春色的修補之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為什麽！為什麽！……”
    祁幽的聲音像是遠去的雷雲。
    無能、狂怒！
    漸行漸遠。
    李木木看著一望無際的春意，感受著草木之中無盡的生機，眼眶竟然莫名濕潤。
    “人間的山河，人間的草木，屬於人間！沒有人能審判，沒有人能強取！”
    女武神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徹底癱軟在春雨青綠之中。
    絲絲縷縷的涼意爬上他英氣的麵容。
    看著最後一絲意誌，他看到那青衣劍修正一步步飛快向她這裏跑來。
    他腳下的雨水綻放出一朵朵水花。
    女武神絕對理性的心中同樣綻放出朵朵漣漪，不過她卻很快昏迷過去。
    李木木抱著她，聖境神識輕而易舉進入其識海之中。
    女武神自斬因果之後，金色的海麵之上風平浪靜，一塵不染。
    既沒有祁幽的影子也不見女武神的法相。
    李木木鬆了一口氣。
    可以看出，有法相的庇護，她非但沒有因為紫色劫雷而受傷，甚至還因禍得福泯滅掉了祁幽留下的殘念
    他隨即將神識抽離識海。
    隻是李木木沒注意到，金色海麵之上正漂浮著一朵紫青色的蓮花。
    他轉頭看向權鼠。
    “靈佛山經曆幾次聖境大戰，秩序法則已經混亂不堪，需要一個強大的法陣維持，否則祁幽很可能會再一次掙脫出來。”
    這裏精通法陣的唯有女武神，隻是現在的狀態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權鼠心有所想，隨即取出山神印。
    然而就在山神印出現的一刹那，虛空之中竟然無端裂開一道幽深漆黑的裂縫。
    一個青年抱著一個女子自裂縫之中走出。
    男子的模樣模糊不清，女子頭上卻清晰可見一對漂亮的龍角。
    李木木看清二人麵容之後卻是一驚。
    “……柳鬆陽與雪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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