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出出站口的一刹那，程諾看到風雪中，三十米開外的雪幕裏戳著個孤零零的雪人——穿著藍色棉衣，用手遮住雪花，正踮腳往這邊張望。
    雖然不敢太確認，但是他判斷一定是哥哥程誌。
    "哥，哥，程誌！"程諾一嗓子吼得樹梢積雪簌簌直落，興奮的向程誌跑去。
    那雪人猛地抖落滿頭雪花，露出張被北風雕出棱角的臉——正是比他大5歲還沒謝頂的哥哥，他用手抹去鏡片上的雪花，眼角笑紋比記憶裏淺三分。
    這時程諾已經跑到他跟前。
    "作死呢穿這身！"程誌一巴掌拍在他後脖頸，雪花順著領口往下鑽，說著就要扒自己棉衣，"許文強跑東北來了？"
    程諾突然張開雙臂，白圍巾在風雪裏飄起："這世界，我來了，任憑風暴旋渦。"他盡情的宣泄，吼破了的嗓音又驚飛幾隻麻雀。
    "完犢子了！"程誌手忙腳亂給他裹棉衣，"這麽冷的天，耍什麽俏呢，連個棉衣都不穿，把你凍出魔怔了？"
    程諾順勢給程誌一個熊抱，並且使勁晃了晃。程誌順勢摟著他，“走，坐出租車回家，今天咱哥倆好好喝兩杯。”
    出租車碾著冰棱子路開得很慢，司機把《纖夫的愛》擰得震天響。程諾擦了擦起霧的車窗往外瞧，路上行人很少，城市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欣賞著城市景色，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家裏，下了車程諾強行把棉衣還給程誌。
    這是煉油一廠家屬區，程誌分的房子有一個挺大的院子，葡萄架上早就枯萎的葡萄藤沒有清除，葡萄架下半米高的雪堆應該才堆的。
    聽到動靜，嫂子張雨馨打開房門。
    上下打量了一下程諾，皺著眉頭說道：“程諾，你這是來相親啊！每年我們這噶凍死不少，可別再添冤魂了，趕緊進屋。”
    “嫂子安康。”程諾趕緊向嫂子模仿打千兒打了個招呼，“兄弟不信邪，非要試一下東北到底冷不冷，這回算是服了。”逗得張雨馨直樂。
    把程諾讓進屋裏，暖氣烘得讓人發暈。
    “這是你侄子程繼的房間，你先睡覺。”程誌拍著他的後背進了裏屋，然後對跟進來的張雨馨說：“程諾在盛京候車室待了一宿，還趕上候車室暖氣壞了，讓他去補個覺。”
    “嫂子，我這馬上就成凍死的冤魂了，洗個腳，補個覺，回回魂。”程諾笑著補充說，“行李箱裏是家裏帶來的土特產，我也不知道是啥，你們看著分吧！”
    “跟嫂子客氣啥呀，等睡醒了你們哥倆喝一口，這都兩年沒見了。”張雨馨笑著說，“你這是受凍了，先別急著睡，我去熬薑湯，讓你哥打熱水洗一下。”
    “辛苦嫂子了！”
    程諾這時還真感到心神疲憊，喝了一大碗薑湯，睡他個天昏地暗，管他醒來在哪。
    當程諾睡醒的時候天還亮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飄著雪花，窗台上積了厚厚的白雪。
    書櫃上一把木吉他靠在牆上，最顯眼的是對麵牆上小狗掛曆，底部留白部分顯示著1994年2月。
    “嗬嗬！”程諾看著掛曆笑了，似乎不用擔心了，他重生了，對於前世，他更願意留在現在，因為一切皆有可能。
    他穿上衣服取下那把木吉他，應該好久沒用了，琴弦被放鬆了，上麵落滿了灰塵。
    他用力吹了一下，揚起的灰塵差點迷了眼睛，繞開飄蕩的灰塵，順手拿起窗台上的抹布擦拭，然後調好琴弦。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當一首許總的《曾經的你》彈唱完成，房門被推開了，哥哥、嫂子同時出現在門口。
    "行啊你小子！這調調比毛寧還帶勁！趕明兒姐帶你去大舞台，掙了錢對半分咋樣？"張雨馨調侃道，接著一臉好奇，“這歌真好聽，這一下就帶進青驄歲月，我咋沒聽過呢？”
    程諾突然意識到這歌應該還沒發行，如果抄抄作業，是不是可以當歌星了。
    “這歌叫啥名？我也沒聽過。”程誌緊接著問道。
    程諾一邊把吉他放回原位，一邊信口胡說：“我這不第一次來東北，給我興奮的，再加上回憶大學這幾年青驄歲月，那滿腦子旋律，嘎嘎的往外冒，就尋思著趕緊給彈出來，不然一會兒準忘了，見笑了。”
    “哎呀，大誌啊！你家祖墳冒青煙了，那火苗子哢哢的往外冒，還念啥大學，趕緊包裝一下當明星，那掙起錢來嘩嘩的。”張雨馨扯著嗓子喊。
    程誌一個勁的傻樂：“他那點音樂水平還是我教的，這啥時候超過我了？我還教他笛子了？”
    “快拉倒吧，你就會彈別人的，咱老弟那是原創，還有其他的作品嗎？唱給我們聽聽。”張雨馨大聲的反駁程誌。
    “我說嫂子，你這麽標致的美人，嗓門咋就這麽大，這和你的形象嚴重不符。”程諾調笑完張雨馨，攤開兩手說，“來東北才有靈感的，車站見到我哥的時候，還冒出一句，後來被我哥打斷了。”
    “是有這麽回事，好像挺好聽的。”程誌努力回憶一下，又一臉認真的商量，“要麽關上門，你把它創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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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別在埋汰我了，沒靈感怎麽創作，再說我也不指望這個吃飯。”程諾趕緊把話題打住，“啥時候開飯？我餓了。”
    “對，吃飯，這都3點多了，你們兄弟倆先就涼菜喝酒，還有熱菜都準備好了。”說完去廚房了。
    "別管你嫂子了，先整兩口暖暖。"程誌拎著散裝白酒過來，“咱們先整白的，再整啤的。”
    大約吃了2個多小時，哥倆正推杯換盞時，張雨馨突然拎起旅行包："我回娘家住兩天，你們可勁造！"
    “明天初五，去我父母那裏吃飯，早點過來。”送到大門口，張雨馨交代。
    一段記憶湧現在程諾腦海，記得明天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當時在張雨馨父母家，程諾剛坐到桌子上，端起酒杯說：“祝叔叔嬸嬸春節愉快、身體健康！”
    兩人喝了酒，程誌丈母娘卻說：“程諾啊，大冬天的東北有啥好玩的，早點回去陪你父母唄。”
    程諾聽的愣住了，程誌老丈人用胳膊碰了一下老伴說：“程諾剛來，你咋這樣說。”
    “我老弟剛來，你就趕人走。”程誌怒火直接點燃了，然後拉起程諾，“這飯不吃了，我們走。”
    接著準備帶兒子程繼走，張雨馨抱著不給：“我媽就問一下，怎麽了，你這啥態度。”
    程諾傻乎乎的跟著程誌回平房了，後來矛盾不斷，不過這事好像導致了兩口子感情不和，最終他們離婚。
    具體有什麽恩怨，程諾一直不知，於是就試探的問了一句：“看著你和嫂子她們一家感情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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