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東西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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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廟裏的黑暗像團浸了墨的棉絮,裹得人連呼吸都發悶。
    林小跳的指尖在驚堂木上摩挲出薄汗,這木頭玩意兒跟了她三年,從說書台到凶案現場,倒比衙門的官刀更有安全感。
    "咳——"霍無賴的鬼魂突然在她耳邊冒出來,半透明的手指戳了戳她後頸,"小跳,你這汗都快把祖宗我魂兒衝散了。"
    "祖宗您倒是說得輕巧!"林小跳壓低聲音,另一隻手摸索著去摸火折子。
    剛才那陣邪風把燭火吹滅時,她瞥見崔大娘的裹腳布正像條活蛇似的往供桌下鑽,這會兒後頸還涼颼颼的,"方才那聲音說什麽"林家小丫頭",莫不是衝咱們來的?"
    "噓——"陸九霄的佩刀出鞘三寸,寒光在黑暗裏劃開條細縫。
    這位新晉捕頭向來板著臉像塊凍硬的饢餅,此刻刀背卻輕輕敲了敲林小跳手背,"有東西在房梁上。"
    話音未落,頭頂的破瓦"哢啦"一聲。
    林小跳手一抖,火折子"噗"地竄起橙紅火苗,映得眾人臉色忽明忽暗——房梁正中央,不知何時盤著團灰撲撲的影子,乍看像堆舊棉絮,仔細瞧卻有七八個模糊的人臉擠在一塊兒,正咧著黑黢黢的嘴笑。
    "我當是多厲害的角色!"霍無賴突然拔高聲音,飄到房梁下叉腰罵,"合著是群沒臉的野鬼湊份子?
    也不打聽打聽,林家的閨女連煞神都揍過,你們算哪門子——"
    "啪!"
    林小跳的驚堂木重重拍在供桌上。
    這木頭疙瘩是她用前朝捕快老祖宗的棺材板削的,說是能鎮邪祟,平時說書拍得桌子直顫,這會兒倒真見了效——房梁上的影子"吱呀"亂叫著往後縮,有兩個膽子小的"撲棱"摔下來,轉眼就散成了灰。
    "瞧見沒?"林小跳把驚堂木往懷裏一揣,衝霍無賴挑眉,"這波我贏了。"
    "得得得,您贏您贏。"霍無賴飄回來,鬼氣都弱了兩分,"不過剛才那聲兒..."他指了指廟門方向,"比這些阿貓阿狗厲害多了,像是...有人在戲台上唱壓軸戲前敲的響板,透著股子拿捏人的勁兒。"
    話音剛落,一直縮在牆角的崔大娘突然抽抽搭搭哭起來:"造孽喲...早知道不該信那鬼市掌櫃的話,說什麽"驅狐香囊"能保平安,結果我家柱子才頭七就..."
    "鬼市掌櫃?"陸九霄的刀頓了頓,"你說的可是西市賣陰間紙紮的王大膽?
    上月我還查過他的鋪子,堆的金元寶全是用舊書紙糊的。"
    "不是王大膽!"崔大娘抹了把淚,從懷裏掏出個褪色的布包,"是半夜才出攤的那位,穿月白長衫,說話跟敲玉板似的。
    我那晚給柱子守靈,迷迷糊糊聽見梆子響,一出門就瞅見他的攤子,擺著些紅繩兒係的小香囊,說是能擋"白狐煞"..."
    她抖開布包,裏麵躺著個繡著狐狸的香包,針腳歪歪扭扭,倒像是現繡的。
    林小跳剛要伸手,霍無賴"嗷"一嗓子撲過來:"別碰!
    這味兒...像是用墳頭草和貓屍磨的粉!"
    "姑娘家就是手欠。"角落裏突然響起個清潤的男聲。
    眾人猛地轉頭——廟門不知何時開了道縫,月光漏進來,照見門檻上坐著個穿月白長衫的男人。
    他手裏轉著串沉香木念珠,眉梢微挑,倒像是來廟裏歇腳的貴公子,可那雙眼卻泛著青灰色,活像口泡了百年的老井。
    "鬼市掌櫃?"林小跳脫口而出。
    "小丫頭耳尖。"男人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擺,"崔娘子說得不錯,正是在下。"他掃了眼供桌上的香包,"不過這香囊可沒騙你——確實能擋白狐煞,隻不過..."他指尖輕輕劃過香包上的狐狸眼睛,"擋的是活人的煞,招的是死人的魂。"
    崔大娘"哇"地哭出聲,癱坐在地。
    陸九霄的刀"唰"地全拔出來,卻被林小跳按住手腕:"捕頭且慢,他若想害我們,方才那陣邪風裏早動手了。"
    "聰明。"鬼市掌櫃衝林小跳頷首,"林家的血脈果然不同,連這破廟裏的陰祟都曉得躲著你。"他走到供桌前,伸手摸了摸林小跳懷裏的譜頁,"不過你們查的可不是什麽普通詛咒——這白狐煞傳了三百年,每回發作都要帶走林家三代女眷的命。"
    "你怎麽知道?"霍無賴突然飄到他麵前,半透明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對方鼻尖,"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鬼市掌櫃退後半步,目光落在林小跳腰間的驚堂木上,"重要的是...有人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他從袖中取出張黃紙,"今夜子時三刻,去城南亂葬崗最西頭的老槐樹下,你們要的答案在那兒。"
    話音未落,他突然化作一團白煙。
    林小跳撲過去隻抓住把月光,再回頭時,廟門不知何時又關上了,隻剩崔大娘的啜泣聲在牆根兒打轉。
    "這老小子神神叨叨的。"霍無賴飄回來,"不過他說的白狐煞...我記著族譜裏提過,咱們林家祖奶奶就是被白狐煞克死的,當時請了三十六個道士做法,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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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林小跳突然打斷他,把懷裏的譜頁往供桌上一攤。
    方才被血魂浸染的紙頁泛著淡金色,原本模糊的紋路竟慢慢爬動起來,像群小螞蟻似的,最後拚成幅歪歪扭扭的地圖——正是城南亂葬崗的輪廓!
    "譜頁有反應了!"小滿湊過來看,小腦袋差點撞到林小跳額頭。
    這小田螺精剛覺醒妖力,發頂還翹著撮呆毛,"我之前在茶樓擦桌子,看話本裏說這種寶貝叫"血魂圖",要沾了主人的血才顯形!"
    "那照這麽說..."林小跳指尖順著地圖上的紅點劃過去,"亂葬崗老槐樹下,藏著解開詛咒的關鍵?"
    "可那地方我去過!"陸九霄皺起眉,"上個月有戶人家埋了夭折的孩子,第二日墳包就被刨了,現場留著半枚狐狸爪印。
    我當時以為是野狗,現在想來..."
    "現在想來是白狐煞作祟對吧?"林小跳樂了,"捕頭,您這官靴底兒總算踩在正路上了。"
    陸九霄耳尖發紅,咳嗽兩聲:"我、我是為了查案!"
    "是是是。"霍無賴陰陽怪氣,"為了查案才跟咱們混在破廟,為了查案才把刀借給小滿當火把——"
    "祖宗!"林小跳掐了個虛招,轉頭對小滿道,"小滿你方才說感知到氣息異動,現在如何?"
    小滿閉起眼,螺殼耳墜輕輕搖晃。
    這小丫頭本體是塊青螺,妖力覺醒後能感知方圓十裏的氣數,此刻眉心卻擰成個小疙瘩:"像是...有人在往咱們身上係紅繩兒。"她睜開眼,眼瞳泛著淡淡的青藍色,"那紅繩兒一頭在咱們這兒,另一頭..."她指向廟門,"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纏著團黑霧。"
    林小跳的後頸又起了雞皮疙瘩。
    她抓起驚堂木往地上一磕,"啪"的一聲,牆角的蛛網"簌簌"往下掉,連供桌上的燭火都跟著抖了抖——方才那團盯著他們的目光,竟真的淡了些。
    "行啊你!"霍無賴繞著她轉圈,"這破木頭疙瘩比我當年的驅鬼符還管用?"
    "那是!"林小跳把驚堂木往腰間一插,"我爺爺說這是用咱們林家第十三代祖奶奶的棺材板削的,她活著時是六扇門第一女捕頭,死了連棺材釘都是用雷擊木打的——"
    "當啷!"
    廟外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
    眾人同時噤聲。
    陸九霄的刀立刻橫在胸前,小滿攥住林小跳的衣袖,崔大娘縮成個球,連霍無賴都飄到了房梁上。
    聲音越來越近。
    像是鐵鏈拖地,又像是爪子刮過青石板。
    先是"哢啦"一聲,接著是"咚"的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在了廟牆上。
    林小跳摸出火折子重新點上蠟燭。
    火光裏,眾人看見廟門的門縫下,慢慢爬進來道黑影——不是人,不是鬼,倒像是團會動的黑泥,上麵還粘著些亮晶晶的東西,像是...鱗片?
    "小跳..."霍無賴的聲音發虛,"你爺爺沒說過棺材板能打這種玩意兒吧?"
    林小跳沒答話。
    她盯著那團黑影,突然想起崔大娘說的"白狐煞",想起譜頁上的地圖,想起鬼市掌櫃說的"有人等了太久"。
    廟外的聲音還在逼近,像是有無數爪子正抓撓著磚牆,像是有無數喉嚨正發出低低的嘶吼。
    "把刀給我。"她對陸九霄伸出手。
    陸九霄沒說話,直接把刀遞了過去。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廟門"轟"地被撞開。
    月光下,無數雙綠油油的眼睛,正從黑暗裏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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