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的箭簇在青石板上劃出第三道弧線時，霍無賴的鬼指突然點在她手背："停，你畫歪了。"
    "祖宗你行你上啊。"林小跳頭也不抬，鼻尖沾了道灰，活像偷吃了灶糖的小灶王，"老捕頭說過，密室機關分陰陽，陽門走明路，陰門......"
    "陰門藏在最紮眼的地方。"霍無賴接得順溜，鬼身卻飄到牆根那盞長明燈前，"你看這燈穗——"他虛虛一抓，燈穗上的紅綢竟像被風吹了似的打了個旋，露出下麵刻著的狐狸眼紋路，"和你族譜殘頁上的符號是不是有七分像？"
    林小跳猛地抬頭，懷裏的殘頁正燙得她掌心發紅。
    她慌忙掏出來，就見泛黃的紙頁上，原本模糊的圖騰竟清晰起來：一隻狐狸眼，眼尾拖著三道火焰狀的紋路，和牆上那團轉得越來越快的狐狸眼符號嚴絲合縫。
    "小滿！"她喊了聲，田螺精小姑娘立刻湊過來，螺殼發飾亮得像顆小夜明珠，"你聞聞這黏液，和狐妖洞穴裏的是不是同一種？"
    小滿吸了吸鼻子，螺殼突然"哢"地裂開條縫，滲出點清冽的水："是！
    還混著點......香灰味？"
    "香灰？"陸九霄的劍穗在掌心纏了兩圈，"鬼市掌櫃賣的驅狐香囊，我見他燒過香灰摻進香料裏。"
    林小跳的眼睛突然亮了："對了！
    前兒在鬼市，那掌櫃的櫃台底下壓著張符文，和這牆上的紋路走勢一模一樣！"她噌地站起來，箭簇"啪"地敲在狐狸眼圖案中心，"霍無賴，你說霍家血契和狐妖有關，這狐狸眼說不定就是血契的封印！"
    霍無賴的鬼身突然凝出幾分實體，指尖按在狐狸眼上，竟泛起淡青色的光："我記起來了！
    我太爺爺說過，霍家祖祠的房梁上刻著"狐目鎮邪"，當年他就是用......"
    "用霍家子孫的血引！"林小跳突然福至心靈，從懷裏摸出把小銀刀——那是她當說書人時用來裁話本的，"老話說"血為媒，契為引"，族譜殘頁是霍家血脈的憑證，這刀......"
    "這刀沾過你前天切醬牛肉的血！"霍無賴突然笑出聲，鬼手啪地拍在她肩膀，"小跳，你這吃貨屬性關鍵時刻倒成了金手指！"
    林小跳漲紅了臉，揮刀在指尖紮了個小血珠，按在族譜殘頁的狐狸眼上。
    殘頁騰地竄起幽藍火焰，牆上的狐狸眼符號"嗡"地發出蜂鳴，轉動的方向陡然逆轉。
    "快扶崔大娘！"陸九霄眼疾手快撈住踉蹌的老婦人，就見整麵牆壁開始震顫，石縫裏的黑紅黏液"滋滋"作響，像被燙著的蛇般縮回牆內。
    "哢——"
    一聲脆響，密室大門緩緩洞開。
    穿堂風卷著夜市的喧鬧灌進來，林小跳被吹得打了個激靈，這才發現後背的汗早把粗布短打浸透了。
    "這波我贏了！"她叉腰大笑，話音未落，就聽道陰惻惻的冷笑從街角傳來："贏了？
    小娃娃就是好騙。"
    鬼市掌櫃從陰影裏踱出來，往日裏慈眉善目的臉此刻扭曲得像被踩扁的柿餅，左眼角跳著顆青黑色的痣——那是方才賣香囊時藏在絡腮胡裏的。
    他手裏晃著串銅鈴，每晃一下，四周的燈籠就滅一盞。
    "秦太師要的是霍家藏了千年的"九曜星盤"，你們解了狐妖詛咒又如何？"他的聲音像刮過瓦罐的指甲，"那盤能破天下風水局，有了它......"
    "有了它秦老匹夫就能篡了永寧朝的龍脈？"霍無賴突然飄到他麵前，鬼氣凝成的拳頭直接穿透他胸膛——雖然對活人沒用，但成功讓掌櫃的打了個寒顫，"老子霍家世代捉妖，會把寶貝留給奸臣？"
    "你以為狐妖家族為什麽甘心被利用？"掌櫃的突然尖笑，指節捏得哢哢響，"他們要的是霍家血脈做引子，秦太師要的是星盤，而你們......"他盯著林小跳懷裏還在發燙的族譜殘頁，"你們剛幫我確認了，霍家最後一代血脈在這兒。"
    "你！"林小跳這才反應過來，崔大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姑娘，我......我也是被逼的！
    他們說我兒子中了狐毒，隻有引你們來......"
    "崔大娘！"小滿撲過去扶住她，螺殼發飾的光猛地大盛，"你身上的狐氣退了！
    他們騙你！"
    老婦人瞬間癱坐在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九霄的劍"嗡"地出鞘，指向鬼市掌櫃："朝廷命官在此，你敢......"
    "朝廷？"掌櫃的笑得前仰後合，"秦太師的人早把這條街圍死了。"他後退兩步，隱入更深的陰影裏，"小娃娃們，準備好見你們的"下一任皇帝"了麽？"
    話音剛落，四周突然響起密集的腳步聲。
    林小跳抬頭，就見街角、房簷、巷口——足有二三十個黑衣人從暗處現了身，腰間佩著帶鞘的烏鞘刀，刀鞘上刻著秦府特有的雲雷紋。
    為首的人摘下麵巾，露出左臉猙獰的刀疤，正是前兒在城門口盤查他們的秦府護衛統領。
    "林姑娘，"刀疤男撫了撫刀柄，"跟我們走一趟，秦太師要見你。"
    月光被烏雲遮住大半，林小跳摸了摸懷裏的族譜殘頁，突然轉頭對霍無賴笑："祖宗，準備好打架沒？"
    "小跳，"霍無賴的鬼火在眼尾跳動，這次沒喊"祖宗我錯了"，反而勾著嘴角比了個手勢，"你且看，這波到底誰贏。"
    黑衣人越圍越近，刀鞘撞在青石板上的聲響像催命的鼓點。
    陸九霄站到林小跳左側，小滿攥緊她的右手，崔大娘抹著眼淚抄起牆角的燒火棍——而牆根那盞長明燈，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在眾人背後投下長長的影子，像支即將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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