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裏的石階濕滑得像塗了層魚膠，林小跳扶著霍無賴的鬼身往前走，鞋底直打滑。
    那團幽綠鬼火早沒了蹤影，倒是石壁上爬滿了指甲蓋大的熒光蟲，把眾人影子拉得歪七扭八，活像戲台下被燭火烤化的皮影。
    "祖宗你行不行啊？"林小跳戳了戳霍無賴忽明忽暗的鬼火，"剛才還說燒得旺，現在跟根快滅的蚊香似的。"
    霍無賴的鬼麵立刻繃成了被踩扁的柿餅："小祖宗，你當鬼魂打架是吃紅燒肉？
    老子為了給張鐵鍋借魂，把壓箱底的鬼氣都掏幹淨了。"他飄到張鐵鍋身邊，那衙役正捂著腹部的刀傷直抽氣，"再說了，要不是某人為了撿令牌往亂葬崗跑——"
    "打住！"林小跳眼疾手快捂住他嘴，鬼氣從指縫裏漏出來，涼得她後槽牙直打顫，"現在重點是秦太師那老匹夫的陰謀。"她踢了踢腳邊的碎石，"剛才那聲音，跟他書房裏那尊青銅鶴的機關聲兒一模一樣。"
    白狐突然豎起耳朵，喉嚨裏發出細碎的嗚咽。
    它鬆開叼著林小跳褲腳的嘴，前爪扒拉石壁上的苔蘚，露出個半人高的洞穴。
    洞穴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嚼脆餅——可等眾人湊近了看，卻見三隻青麵小鬼正蹲在石台上分食半塊黴饅頭。
    "大膽！"張鐵鍋舉刀大喝，刀麵映出小鬼頭頂的呆毛，"光天化日之下...啊不，大半夜的偷吃東西？"
    "官爺饒命！"最胖的小鬼"啪嗒"跪下，饅頭渣子從嘴角掉下來，"我們就聞聞味兒！
    秦太師的傀儡軍占了鬼市，我們這些沒後台的野鬼隻能躲這兒......"它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們不是秦太師的人？"
    蘇媚娘的銀針"叮"地彈在小鬼腳邊："少廢話，說"天降祥瑞"大典的事兒。"
    小鬼抖得像篩糠："大...大典是三日後辰時，秦太師要在承天殿請"祥瑞"。
    我們在鬼市聽那些傀儡說，太師要借大典引動"地脈封靈陣"，到時候...到時候會有百具傀儡從地縫裏爬出來，把活人魂兒當燈油燒！"
    "地脈封靈陣？"林小跳眼睛一亮，"我爹的舊筆記裏提過，前朝用這陣封印過千年妖丹。
    秦太師這是想拿活人血開陣，吸收封印之力？"
    霍無賴的鬼火"騰"地竄高半尺："好個老匹夫！
    當年我捉妖時就瞧他不對勁兒，現在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
    "咳。"
    清冽的男聲突然從洞穴後方傳來。
    眾人齊刷刷轉頭，隻見陸九霄抱著配刀倚在石壁上，月白官服沾著草屑，發冠歪了半寸，倒像是剛從草叢裏滾出來的。
    "陸捕頭？"林小跳挑眉，"您這是...微服私訪？"
    "查案。"陸九霄別過臉，耳尖泛紅，"本捕頭早覺得秦太師的"祥瑞"有問題，昨日在鬼市看到傀儡動向，追了半夜。"他頓了頓，又生硬補了句，"不是跟蹤你們。"
    蘇媚娘"嗤"地笑出聲："陸大人這耳尖紅得跟糖葫蘆上的山楂似的，該不會是——"
    "蘇娘子！"陸九霄突然提高聲調，嚇得那三隻小鬼又縮進了石縫裏，"林姑娘不是愛說書嗎？
    不如用你的"說書邏輯"推推我，省得你們總懷疑我。"
    林小跳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把鐵尺往肩上一扛，像模像樣踱步繞著陸九霄轉圈："好！
    說書講究"三抖包袱"，第一抖——"她猛地停步，"陸捕頭查案從不帶衙役，卻總在我們查案時出現，是巧合？"
    "本捕頭轄區本就包括城西。"陸九霄梗著脖子。
    "第二抖！"林小跳掏出從霍無賴那兒順來的舊玉佩，"這玉佩是霍家祖傳，你腰間的流蘇結法跟它一模一樣。"
    陸九霄的耳尖紅到了脖頸："那...那是我娘教的！"
    "第三抖！"林小跳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陸九霄的，"霍無賴霍祖宗說過，他年輕時在江南留過個...咳，留過段緣分。"她壓低聲音，"陸捕頭今年二十八，霍祖宗四百年前在江南待過三年，時間線對得上！"
    "胡...胡扯！"陸九霄猛地退後兩步，撞在石壁上，"我...我娘是繡娘，跟捉妖的沒關係！"
    霍無賴突然飄到他麵前，鬼火映得兩人眉眼有七分相似："小陸啊，你這耳尖紅的樣兒，跟你太奶奶當年被我堵在桃樹下時一模一樣。"
    "祖宗你閉嘴！"林小跳和陸九霄同時喊出聲。
    溶洞裏的熒光蟲被驚得撲棱棱亂飛，白狐叼著小滿的螺殼湊過來，螺殼裏突然放出幽光——是小滿用田螺精的"記憶錄像"功能，回放了陸九霄昨夜在鬼市的畫麵：他蹲在傀儡殘骸前，用匕首刮下一點黑膠，湊到鼻端輕嗅，嘴裏嘟囔著"這氣味...像極了霍家驅妖香的反調"。
    "原來你真在查秦太師！"林小跳一拍手，"這波我推理正確——"
    "誰允許你用"這波"了！"陸九霄轉身就走，卻在洞口停住，背對著眾人悶聲，"三日後大典，承天殿見。"
    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張鐵鍋扒著洞口往外看，臉色驟變："不好！
    城樓上的燈籠全滅了，那些傀儡...那些傀儡眼睛都紅了！"
    林小跳抄起鐵尺衝出去，月光下，遠處城牆輪廓裏，百點幽綠鬼火正像活物般蠕動。
    風卷著碎沙撲在她臉上，她聽見霍無賴在耳邊低笑："小跳，準備好——"
    "這波，咱們接著贏。"她抹了把臉上的沙，看著遠處漸起的騷動，心跳快得像擂鼓。
    而在承天殿方向，秦太師正站在漢白玉階上，指尖撫過腰間的青銅令牌。
    令牌背麵的"千年之約"四字泛著幽光，他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嘴角勾起冰冷的笑："祥瑞？
    不，是...災星降世。"
    城樓下，百具傀儡的關節發出"哢嗒哢嗒"的輕響，它們歪著脖子，綠瑩瑩的眼睛同時轉向林小跳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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