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蹲在城隍廟後巷的青石板上，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狐狸頭。
    霍無賴的鬼魂飄在她頭頂，虛虛的手指點了點那狐狸耳朵："小跳啊，你這說書人畫符的本事，怕不是跟茶博士學的？"
    "去去去。"林小跳拍掉他搗亂的手，抬頭時正見白狐從她衣襟裏探出半張臉，粉嘟嘟的鼻尖沾著芝麻餅渣——方才路過劉記餅鋪，她順手給這小祖宗捎的。"重點不是畫得像，是得讓秦老匹夫信。"她把樹枝一扔，拍了拍沾著泥的褲腳，"他要的是狐族殘魂，咱們就給他演一出"獻祭大典"。"
    "就憑你？"蘇媚娘抱著胳膊靠在院牆上，手裏轉著個青瓷藥瓶，"上回你說要扮仙姑引鬼，結果把王屠戶家的母豬嚇出了圈，還賴是豬精轉世。"
    林小跳梗著脖子："那能怪我？
    誰知道王屠戶給豬喂了桂花酒！"她從懷裏摸出半塊醒木，"再說了，說書人最會編故事——咱們要讓秦太師覺得，白狐是主動獻祭，引動狐族血脈，他隻要來搶，就能拿到千年妖丹。"
    霍無賴突然打了個響指："妙啊！
    那老匹夫當年被我破了妖丹，現在就跟餓了三百年的老耗子，見著油星子就往上撲。"他飄到林小跳身邊，虛手搭在她肩上，"需要祖宗我怎麽配合？"
    "您老啊..."林小跳上下打量他透明的鬼魂身，"就負責躺平。"她指了指牆角縮成一團的張鐵鍋——借魂狀態的衙役正抱著醬牛肉啃，"張大哥守著白狐，小滿用螺殼把"獻祭"過程錄下來，等秦太師到了就循環播放。
    陸捕頭帶人埋伏在房梁上，蘇姐姐的十香軟筋散準備好，我嘛..."她把醒木往掌心一磕，"負責當這個"獻祭司儀"。"
    "這戲碼要是黃了——"蘇媚娘晃了晃藥瓶，"你得請我喝三壇醉仙樓的桂花釀。"
    "要是成了——"林小跳咧嘴笑，"您老得請我吃十籠蟹黃包。"
    子時三刻，城隍廟前院的香案上點起九盞引魂燈。
    林小跳穿著不知從哪淘來的玄色道袍，腰間掛著串銅鈴，正對著白狐比比劃劃："白阿九上仙，今日借你血脈引動狐族殘魂，待得妖丹現世——"她餘光瞥見牆根下的紫霧開始翻湧，聲音陡然拔高，"便請上仙顯靈！"
    "啪！"醒木拍在香案上，震得燈芯直顫。
    紫霧裏傳來一聲陰惻惻的笑："好個引魂獻祭，林姑娘倒是會挑日子。"秦太師提著鎮魂鈴從霧裏走出來，蟒紋官服上還沾著夜露，"隻可惜，這世上哪有什麽狐族殘魂？"他的指尖劃過白狐的耳朵，"有的不過是隻剛化形的小狐狸罷了。"
    林小跳心裏一緊——這老匹夫竟識破了白狐的虛弱？
    但麵上仍掛著笑："秦大人這話說的，您要是不信，不妨看看這是什麽？"她衝牆後使了個眼色，小滿的螺殼突然泛起青光，半空中浮現出一段影像：白狐站在狐族古碑前，周身環繞著金色狐火，碑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後凝聚成一枚流轉著紅芒的妖丹。
    "這是...狐族曆代妖丹的精魄？"秦太師的瞳孔縮成細線，鎮魂鈴上的銅珠劇烈震顫，"原來你早把殘魂封在碑裏！"他猛地掐住林小跳的脖子，指甲刺破皮膚滲出血珠，"你以為用這種小把戲就能引我入甕？"
    "秦大人，您這就不懂說書人的規矩了。"林小跳被掐得喘不過氣，卻笑得更歡，"咱們說"欲知後事如何"，總得先把"下回分解"擺出來。"她突然抬腳踹翻香案，九盞引魂燈應聲而落，燈油潑在地上，陸九霄帶著衙役從房梁躍下，手中鋼刀閃著冷光，"動手！"
    蘇媚娘的藥粉撒向空中，霍無賴的符紙在秦太師腳下燃起紫焰，白狐趁機咬中他的手腕——可那千年老妖隻是甩了甩袖子，藥粉便被妖力震散，符紙"刺啦"一聲燒成灰燼，連白狐都被甩到牆角，撞翻了張鐵鍋懷裏的醬牛肉。
    "本官最討厭聰明人。"秦太師的臉開始扭曲，額間浮現出青黑色的狐紋，"尤其是自以為聰明的。"他張開雙臂，紫霧如活物般湧進城隍廟，將眾人團團圍住，"你們以為靠這點小手段就能困住我？
    千年之前，霍家那老東西用符咒封我，百年之前，你們用屠刀砍我，現在又想用陰謀算計我——"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可結果呢？"
    紫霧裏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
    林小跳被妖力掀翻在地，撞在香案角上，疼得倒抽冷氣。
    她看見霍無賴的鬼魂被紫霧撕扯得幾乎透明，陸九霄的鋼刀出現裂痕，蘇媚娘咬著唇調配新藥，張鐵鍋撲在白狐身上，後背滲出大片血跡——那是之前護著白狐時留下的舊傷，此刻又被妖力震開了。
    "祖宗！"她掙紮著爬向霍無賴，卻被紫霧纏住腳踝，"你不是說...你當年能破他妖丹嗎？"
    "當年..."霍無賴的聲音虛得像遊絲，"當年我有整個霍家...現在..."他突然笑了，透明的手按在林小跳頭頂，"小跳啊，你記不記得你總說"這波我贏了"？"
    林小跳鼻子一酸。
    她摸出懷裏的殘頁——那是霍家祖祠裏找到的，記載著初代封印之法的殘卷。
    可還沒等她翻開，秦太師的妖力已經壓到頭頂，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結束了。"秦太師一步步逼近，鎮魂鈴在他手裏發出刺耳的尖嘯，"等我拿到狐族殘魂，你們..."
    "等等！"
    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炭——那隻總在茶樓蹭醬牛肉的大黃狗，此刻正站在紫霧邊緣，嘴裏叼著半塊醬牛肉，尾巴卻挺得筆直。
    它的眼睛泛著少見的金光，聲音沙啞卻清晰："別慌，我還有辦法！"
    林小跳盯著黑炭，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亂葬崗，這狗為了救白狐，硬是從餓鬼嘴裏搶回半塊符紙。
    蘇媚娘的藥瓶掉在地上，陸九霄的刀停在半空，連秦太師都皺起了眉——畢竟，會說話的狗，確實少見。
    黑炭把醬牛肉往地上一扔，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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