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衝刷著韓三強的靴子，渾濁的海水上漂浮著破碎的黑鷹戰船殘骸。
    一塊刻滿文字的木板隨著潮汐撞上礁石，卡在了他的腳邊。
    "這不是船板。"柳青煙挑起那塊木板，指尖停在幾道刻意雕刻的凹痕上，"是情報。"
    木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卻被海水泡得模糊不清，隻有一角還留著幾道清晰的刻痕——那是一個簡略的地圖，以及三個字："百骨塚"。
    燕十三的鏽劍突然發出一聲清鳴，指向遠處的海平線："有船。"
    一艘殘破的商船在海麵上緩緩滑行，船帆撕裂，甲板上空無一人——但船尾的燈籠仍亮著刺目的紅光。
    程肅的臉色忽然慘白："黑鷹門的血燈引……"
    四人借著濃霧逼近商船。繩索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海麵上格外刺耳。
    韓三強躍上甲板，腳下的木板立刻傳出詭異的吱呀聲——像是船底塞滿了濕透的屍骨。
    "有人來過。"柳青煙的銀鞭卷起一截斷裂的鎖鏈，鏈環上沾著黑色的血跡，"但不是黑鷹門的手段，更像是……"
    她沒說完，瞳孔驟然一縮——船尾的艙門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一滴血從門縫裏滴落，墜入甲板上的水窪時，竟泛起漣漪狀的符文。
    "退！"
    韓三強一腳踹翻柳青煙，自己側身閃避的刹那，那道門轟然炸裂！
    一具身穿錦緞的幹屍立在門口，手中握著一份染血的竹簡。
    幹屍的喉嚨處被釘著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釘——手法赫然是遠征軍暗探的標記。
    "是暗樁。"程肅低聲道，"他死前留了東西。"
    竹簡展開的瞬間，韓三強的血液幾乎凝固。
    ——百骨塚下，存遠征軍密錄，名錄三百七十五人，含叛者名單。
    ——黑鷹門夜叉王，本名……
    最後幾個字被血跡覆蓋，無法辨清。
    燕十三忽然拔劍疾劈，劍氣劃過艙壁，木板炸裂的瞬間，一道黑影閃電般從縫隙中竄出，直奔船舷——卻被程肅的匕首釘住了衣角。
    那人被逼停的刹那，轉過一張蒼白的臉——雙目渾濁，嘴角卻詭異地翹起。
    "嗬……韓家的小崽子。"
    他猛地咬破舌尖，黑血噴濺的瞬間，整個人如蠟般融化，隻剩一件空蕩蕩的灰袍。
    毒諜！
    線索斷裂，眾人退至船艙。
    程肅翻出那枚青銅鑰匙，皺眉道："這鑰匙上的細密花紋，像是某種拓印。"
    韓三強忽然取出一張薄紙，覆在鑰匙表麵，輕輕摩擦——紙上逐漸顯出一串古怪的文字。
    "這是……"柳青煙盯著那些文字，呼吸急促，"鬼市通用的密文。"
    "百骨塚，子時開。名冊現，血燈引路。"
    話音剛落，船艙的角落突然傳來輕微的"哢噠"聲——一根細如蠶絲的線被人觸發，線尾掛著一個小小的銅鈴，此時正微微顫動。
    "埋伏！"
    四人同時翻出艙窗，整艘船在下一秒轟然炸裂！
    火焰衝天而起，映照出遠處一道站在礁石上的黑影——那人戴著黑鷹麵具，雙手抱胸，似乎在等待什麽。
    韓三強握緊了刀，忽然冷笑："他們想逼我們去百骨塚。"
    子夜的百骨塚，是一座被海水侵蝕的岩窟，內部錯綜複雜，岩壁上插滿了早已腐朽的兵器。
    程肅舉著火折子，火光一照，地上竟鋪滿了細密的黑色顆粒——像是某種蟲卵。
    "黑鷹門的"引魂砂"。"他低聲道，"踩上去必會觸發機關。"
    燕十三忽然抬劍，鏽劍微微顫動，像是在感應什麽。
    韓三強盯著一處不起眼的岩縫，伸手按上去——觸感冰冷，像是人的骨頭。
    "找到了。"
    他猛地一推，岩壁轟然滑開，露出一個幽暗的密室——正中央的石案上，放著一本沾血的冊子。
    《遠征密錄》。
    可就在他伸手的刹那，耳邊傳來細微的機括聲。
    "別動！"程肅怒吼，"案下有暗弦！"
    已經晚了。
    整間密室忽然傾斜，無數細針從四麵八方射來！
    柳青煙銀鞭疾掃，燕十三鏽劍狂舞，可仍有幾枚銀針擦著韓三強的頸側飛過，釘在身後的岩壁上——針尖泛著幽藍的光。
    淬了毒的機關！
    機關過後，密室恢複平靜。
    韓三強翻開密錄，第一頁就是一張血淋淋的名冊："遠征遺脈三百七十五人，幸存二十八，叛者七。"
    他的目光掃過名單，忽然停在最後一頁——
    "叛首：夜叉王，真名韓天川。"
    韓家人？！
    他的手微微發抖。
    "是陷阱。"柳青煙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迷魂香！
    密室的門轟然閉合，四壁滲出水珠——但不是水，是某種腐蝕性的液體。
    程肅猛撲向角落，掀開一塊石板："這裏有暗道！"
    四人剛鑽入暗道，身後的密室已經被酸液徹底溶解。
    暗道盡頭，是一間圓形墓室——中央的石棺早已被撬開，棺蓋上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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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叉王！
    他緩緩摘下黑鷹麵具，露出一張和韓三強有五分相似的臉。
    "三強，好久不見。"
    韓三強的刀鋒已經對準他的咽喉，可對方隻是輕笑。
    "你爹韓天臨沒告訴你嗎？遠征軍的名錄裏，真正的叛徒是誰？"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棺蓋，裏麵竟放著一封署名"韓天臨"的信。
    信的內容隻有八個字——
    "遠征大業，不容有失。"
    韓三強的瞳孔一縮，刀尖卻絲毫不顫："你殺我兄弟，屠我同伴，就為了這個？"
    夜叉王歎了口氣："你還不明白？遠征軍從一開始就是棄子。"
    話音未落，燕十三的鏽劍已經刺向他的喉嚨！
    夜叉王不閃不避，袖中卻滑出一柄血色匕首，直刺程肅心窩——
    "噗！"
    韓三強閃電般格擋，刀刃交錯的一瞬，墓室的穹頂轟然坍塌！
    一塊巨大的石碑砸落，碑文清晰可見：
    "遠征一脈，死則同穴。"
    夜叉王狂笑："你們誰都走不了！"
    可就在這時，石碑背後竟露出一條暗道——是燕十三的鏽劍劈開的！
    四人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身後的夜叉王怒吼著追來，卻在踏入暗道的瞬間，被一道無形罡風絞碎了一條手臂！
    "原來……真正的入口……是殺陣……"
    他的聲音消散在黑暗裏。
    暗道通往海邊。
    韓三強站在礁石上，手中緊攥著那封韓天臨的信，指節發白。
    信紙背麵，還有一行幾乎被時光磨滅的小字：
    "三強，若見此信，遠征軍已滅，真相在……"
    最後的幾個字被血跡吞沒，再也無法辨認。
    海風呼嘯，帶著鹹腥的氣息，卷起韓三強的衣袍。
    他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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