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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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殷聽後立刻停手,隨即本想吹響骨哨,但看到自己手上滿是鮮血後,放棄了這個念頭,轉頭看向金鱗,“你來。”
“又是我?”金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朱殷,“我不想,渾身血淋淋的,太髒了。”
“我讓你吹響骨哨,找人來。”朱殷嫌棄的翻白眼,隨即朝謝毓而去,“有帕子沒?”
謝毓看了一眼他的手,隨後輕輕點頭,“等著。”
謝毓跨上馬車拿起幹淨的水,打濕帕子,而後跳下馬車,遞給朱殷,“先湊合著用,一會兒到了江南岸再清洗。”
“多謝。”朱殷隨手接過帕子,沾了水的絲質手帕劃過掌紋的冰涼觸感,讓他更加不耐,反複擦拭指尖遺留的血跡。
金鱗看了四周一眼後,從脖頸處掏出骨哨吹響,而後朝慕煙走去,“少主,一會兒我們的人就來此處收尾。”
“江書硯那邊如何?”慕煙淡淡點頭示意,而後看向槐策問道。
“已經安排好了。”槐策想到剛剛聽到的笑意,扯唇輕笑。
“那就走吧。”今日可是春節,該有的熱鬧可不能少了。
馬車重新駛向街道,待到轉彎處,從靜寂無人的街道,轉入熱鬧繁華的朱雀街。
千盞描金羊皮燈沿著朱雀街次第亮起,光暈卻照不進深巷青磚的裂縫。
街道上熱鬧非凡,街角的賣貨郎推著輪車高聲叫賣,孩童們在巷尾叫嚷著年獸的傳說,賣糖葫蘆的貨郎走街串巷叫賣的吆喝聲,吸引著玩鬧的孩童。
慕煙透過窗欞看向朱雀街的熱鬧成一團的孩童。
“少主,前麵馬車人群太過擁堵,我們換一條巷子走。”駕車的侍衛向慕煙請示。
“那就換道。”慕煙看向前方擁堵的人群,不知何時才能散去。
侍衛聽到慕煙的話後,緩緩打馬換道,馬車緩緩朝小巷中而去,身後的兩輛馬車見此隨即轉換方向。
越往巷子深處行進越冷寂,慕煙好奇的推開窗欞,朝深巷的小路看去,家家戶戶都換上了新的燈籠,貼了春聯,隻有一戶人家的門前還是舊春聯,就連燈籠都是用葦杆紮成。
距離那處人家越來越近,隻見一男孩一女孩,兩個稚童坐在門檻上朝巷子口望去,手裏還捧著一個缺角陶碗,裏麵裝著黑乎乎的炒豆子,看著像是他們自己炒的。
謝毓隨著慕煙的視線,看向那兩名稚子,看了一眼就已然知曉,“有些窮苦人家即便是春節也吃不上一頓肉菜,隻能換著法子做些能食的,那豆子皆是旁人不要的,所以炒出來黑乎乎的,估計都生了蛀蟲。”
“停下。”慕煙聽後頓覺有趣,叫停馬車,停在了那戶人家麵前。
那兩名稚子警惕的,望著停在門前的馬車,隻見窗口有一玉冠少年正看著他們。
那長得像玉一般剔透白淨的少年,朝他們笑了笑,兩名稚子也堆起一抹笑容。
“今日春節,怎不與家人在一處啊?”慕煙趴在窗沿上,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樣子笑著問道。
“今日哥哥有事外出,他說等他回來後,就給我們帶點心吃。”一臉笑意的女孩想到銀杏樓的點心,頓時開心不已。
“點心啊?”慕煙輕聲呢喃一聲,“那,我給你一錠銀子,你去幫我一個小忙可好?”
“一錠銀子?”兩名孩童異口同聲地震驚道。
“是啊,你要不要幫哥哥這個忙?”慕煙並未回頭,順手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錠銀子。
“我要。”女孩子興高采烈的站起身,朝馬車旁跑去。
一旁的男孩子著急的拉著妹妹,警惕的看著慕煙,“哥哥說過,天上不會掉餡餅的。”
“就是個小忙,實話與你們說吧,我家兄長每日皆宿醉春華樓,近些日子越發不像話了,竟然在銀杏樓放肆,父母垂垂老矣,近些日子身子是越發不好,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可他依舊不肯回家,我想將他抓回家中去,可他若是看到我出現,定會再次逃跑,日後再抓他可就難了。”慕煙為難的看著那小男孩。
“令兄竟如此荒唐?”小男孩不禁咂舌。
小女孩聽到銀杏樓後,就大聲同意,“我要去,大哥哥告訴我們要如何才能幫大哥哥吧,我和哥哥都願意的。”
“也無需你們做什麽,銀杏樓緊臨著春花樓,中間隔著一個黑黑的小巷子,你們隻需躲藏在那處,若是看到有黑影從銀杏樓離開,你們就拉開這個煙霧彈,拉開後就趕緊跑,到時候我就將他給拿住了,如何?。”慕煙一手拿著銀錠,一手拿著煙霧彈,眼含淺淺笑意,看著那兩名稚童。
“如此簡單嗎?”男孩還是有些擔憂的看著慕煙。
“那條巷子黑黑的,看不清人影,我家中的小廝都不敢去,所以才想著問問你們的,若是你們也怕,那我也無法了,這銀錠子你們盡管拿去吧,就當是我為家中父母積德行善了。”慕煙將銀錠子轉遞給侍衛,一臉哀傷的看著男孩。
“大哥哥,我們不怕黑,你放心,我和哥哥幫你就是了,這銀錠子等你抓到你家哥哥再給我們也行。”女孩子連連後退,著急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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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慕煙臉上的神色,頓時由哀轉喜,不禁落下兩行盈盈淚光。
“大哥哥,你別哭啊,我們自會幫你的,兄長今日也在銀杏樓赴宴,等你抓到你兄長,我們也可以和兄長一同歸家了。”男童頓時信了慕煙所言,著急的上前安慰他,將兄長也出現在銀杏樓之事脫口而出。
慕煙聽後愣了半晌,而後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們兄長為何會出現在銀杏樓?”
“他是解元,昨日他收到帖子,寒門學子今日於銀杏樓赴宴,所以他就去了,等開春後他就能參加會試了。”小女孩提起兄長一臉笑意。
“是不是很厲害。”小男孩終究是孩童,提起哥哥也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容。
“是嗎?解元,當真是巧了。”慕煙聽後不禁搖頭歎息,怎就遇到了寒門學子的親人呢。
“你們上車吧,我將你們放到小巷子裏去,看到人影可一定要拉煙霧彈,不然我兄長再次逃脫,我可不知何時方能再次抓到他。”慕煙重新揚起笑臉,示意侍衛將他們抱上馬車。
謝毓若有所言的思索慕煙所說,寒門學子出現在江南岸對麵的銀杏樓,慕煙卻讓兩名稚童去盯梢,但凡有人走出銀杏樓,就以煙霧彈示警,還有那些屍體。
謝毓腦中突然一擊,震驚的看著慕煙。
慕煙見他看來,對著他揚唇輕笑,“怎嚇成這樣,你不想看嗎?”
“那兩個孩子又該如何?”謝毓看向坐在角落的兩名稚子,傾身附耳在慕煙身旁輕聲問道。
“我看他們可憐,想要幫幫他們,怎會想到如此巧合。”慕煙不禁冷笑,屆時官府查案,定會嚴加排查銀杏樓附近,定然不能讓自己人站在那盯梢了,至於這兩個孩子,斷不可留著給衙門做證詞。
謝毓已然猜到了他們的結局,再看那兩名稚子,心中不禁有些難言之感。
他拿起桌案上的點心遞給小女孩,對著她溫柔輕笑,“我們這雖沒有銀杏樓的點心,但這個也不錯,拿著墊墊肚子也好。”
女孩小心翼翼的看著半蹲在地的謝毓,垂眸看向他手裏端著盛點心的青瓷冰魄紋碟盤。
“多謝大哥哥。”女孩擦了擦掌心,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一分為二,將大塊的塞到哥哥手裏,隨後從荷包裏掏出一把花生,窘迫的看著謝毓。
謝毓見此低頭輕輕淺笑,隨即拿過她的荷包,將花生倒在桌子上,拿起桌上擺放的果脯蜜餞塞到荷包裏,塞滿後遞給那個小女孩。
“好了,若是在巷子裏害怕,記得拿出來吃。”謝毓從果盤裏拿起一塊塞到那小女孩的嘴巴裏,看到她鼓鼓的臉頰,不禁輕輕捏了一下。
“多謝大哥哥,那個是我和哥哥一起做的,你能不能給那個哥哥也分一點?”小女孩指了指被謝毓倒在桌案上的花生。
謝毓側頭看向慕煙,隨後回頭朝小女孩溫柔淺笑,“好,我替大哥哥多謝你。”
慕煙打開抽屜,拿出一塊市麵上普通的幹淨手帕遞給謝毓,“擦幹淨手。”
謝毓看向那張帕子頓了頓,隨後,抬手接過帕子,“這個手帕是大哥哥送給你們的,吃完果脯記得要擦幹淨嘴角。”
謝毓眼神溫柔的望著小女孩,折起帕子輕輕擦拭女孩的唇角,隨後又從果盤裏拿出一塊蜜餞塞到她嘴巴裏。
男孩一臉豔羨的看著妹妹,謝毓察覺到後,也拿起一塊果脯喂到他唇邊,男孩不好意思的臉紅輕笑,謝毓若無其事的拿起帕子為他擦拭唇角,而後將帕子塞到自己的袖口處,走回到座位上與慕煙互相對視。
後麵六人每三人一輛馬車,第二輛馬車裏頭坐著金鱗、槐策、江淵三人,第三輛馬車坐著赤陽、朱殷、海清。
槐策等人早就知道了銀杏樓之事,所以對慕煙剛剛所為也都了然於心。
馬車緩緩從寂靜的小巷子駛入了熱鬧繁華的街道,走在街邊還能聽到從酒樓裏傳出說書先生的拍打案板的聲音,拍手叫好的聲音,時不時從裏麵傳出。
一盞茶後,馬車外的侍衛輕輕敲擊馬車沿,“少爺,已經到了小巷。”
慕煙聞言,重新揚起笑顏,看向那兩名稚子,“那就辛苦你們為我走這一趟了,等兄長回來,我定會添上兩錠銀錢答謝。”
“不必,說好的是一錠銀錢,怎能無故加價,謝公子可憐我們。”小男孩有模有樣的站起身,對著慕煙躬身行禮。
“可憐?”慕煙詫異的看著小男孩,心中頗覺得好笑。
“您是個好人,我們素昧平生,您看到我們在門檻處坐著等待兄長,一時於心不忍,但又不想折辱我們,所以才給了我們這個做事掙錢的機會,您是我們貴人。”小男孩將自己的荷包放到桌麵上,看著慕煙靦腆的笑著。
慕煙輕輕的掃視了一眼桌麵上那個破舊荷包,而後就收回視線,笑吟吟的看著小男孩,“喝杯熱茶,快去吧。”
謝毓拿起兩個新的玉茶杯,倒了兩杯熱茶,兩人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新奇的看著杯中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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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忍不住開口稱讚道,“我還從未喝過這般好喝的茶水。”
“日後多的是機會喝到,你哥哥可是解元。”慕煙不由想起了他們的那位解元哥哥。
“不敢,不敢。”小男孩忙擺手稱不敢,這般太過招搖了,會給哥哥帶來麻煩的。
“那就勞煩兩位幫我盯著此處。”慕煙打開窗子,抬手對著後麵的兩輛馬車揮手,示意謝毓送他們下馬車。
謝毓將人送下馬車後,就見另外兩輛馬車分別擋住了街道的視線,無人看到兩個孩童從慕煙的馬車下去,謝毓不禁感歎慕煙做事嚴謹。
重新上了馬車後,謝毓就見慕煙正在閉目沉思。
謝毓看向桌案上那個破舊的荷包,而後隨手丟到窗外,“可以說說銀杏樓寒門學子宴會一事嗎?”
“幾日前便已經安排好了,你等著看戲即可。”慕煙睜開眼眸,便見那個荷包消失不見了。
“看來,今日是要死不少人啊。”謝毓隨手將那兩個孩童用過的杯子推到桌角,重新拿起一個新的黑釉盞。
“這世上哪日不是在死人,他們早晚都要去死,為何不能死的有價值些。”慕煙見此拿起紫紗壺給謝毓倒了半杯茶水。
謝毓看著桌案上的重新注入熱茶的黑釉盞,不禁暗暗點頭,“我的命也很有價值。”謝毓拿起杯盞輕聲說道。
慕煙聞言後,手中的杯盞刹那間落在桌案上,濺起水漬,發出“噔噔噔”的響聲。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它的價值也不在於我,活著才是唯一的價值。”慕煙自覺失態,手心不自覺的緩緩握緊,看著濺在桌案上的水漬。
“我的意思是無論發生何事,都要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謝毓拿起手帕,將濺在桌案上的水漬擦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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