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深淵中的凝視與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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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中的凝視與突圍》
——《精華同糟粕》的詩學解剖與精神叩問
文文言
一、鴕鳥寓言現代性困境的原始鏡像
樹科筆下的鴕鳥意象,恰似一柄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現代文明表皮下的精神症候。這首以粵語書寫的長詩,在開篇即以"駝鳥!冇錯,噈駝鳥"的自我指認,構建起荒誕而真實的生存劇場。鴕鳥將頭顱深埋沙堆的經典寓言,在詩人筆下被賦予雙重解構既是麵對現實困境的逃避策略,亦是抵抗異化的生存智慧。
在希臘神話中,安泰俄斯因接觸大地而獲得力量,而當代鴕鳥的"深深插入"卻成為自我蒙蔽的儀式。這種悖論式的生存姿態,暗合海德格爾"常人"(das an)的生存論分析——當個體沉淪於"常人"的公共性,便如鴕鳥般將真實自我埋入集體無意識的沙海。但詩人筆鋒陡轉,當"聽到有人話,你睇睇呀個烏鴉,居然識得反哺",鴕鳥猛然"將我嘅頭高舉起",完成從逃避到覺醒的量子躍遷。
二、"冇眼睇"的修辭煉金術否定美學的建構
全詩四度重複的"冇眼睇",構成震撼的複遝結構,恰似貝多芬《命運交響曲》中的命運動機。在粵語語境中,"冇眼睇"絕非簡單的視覺拒絕,而是蘊含著存在論層麵的價值判斷。詩人通過"鴛鴦戲水嘅把戲獅子群毆老虎嘅欺詐大家詛咒烏鴉嘅憤懣"等意象群,構建起一個光怪陸離的擬象世界。
這種拒絕觀看的姿態,讓人想起魯迅在《野草》中"於浩歌狂熱之際中寒"的清醒。當眾人沉醉於"鴛鴦戲水"的虛飾和諧,詩人卻窺見水麵下的利益博弈;當"獅子群毆老虎"的暴力被包裝成叢林法則,詩人洞悉其本質是強權對弱者的欺詐。這種"看"與"冇眼睇"的辯證法,恰似柏拉圖洞穴比喻的現代變奏。
三、烏鴉反哺救贖神話的解構與重構
詩末的烏鴉反哺場景,堪稱神來之筆。在傳統文化中,烏鴉常被賦予"反哺"的孝道象征,但詩人卻讓這種倫理神話遭遇現代性解構。當"我嗌我拖車"的詛咒聲浪中,突然傳來"烏鴉居然識得反哺"的證言,這種突轉不僅打破敘事預期,更完成對集體無意識的溫柔反叛。
此處可引述本雅明"靈光消逝"的論斷在機械複製時代,自然意象的靈光已然褪色,但詩人卻通過"反哺"的非常態呈現,賦予烏鴉新的神性光輝。這種救贖不是返祖式的懷舊,而是如德勒茲所言"生成動物"的創造性越界,在人與動物的界限遊移中,窺見超越性存在的可能。
四、語言煉金術粵語方言的詩學突圍
作為一首粵語詩,《精華同糟粕》在語言層麵完成精彩的三重變奏。首先是聲韻的狂歡"頸仲長長嘅嗌我拖車"等句式,通過粵語特有的九聲六調,構建出獨特的音樂質感。其次是俚語的詩化"拖車"這類市井詞匯,經詩人點化後獲得隱喻力量,類似韓愈"以文為詩"的現代變體。
更深層的語言革命在於方言對標準語的抵抗。當普通話詩歌在規範語法中踟躕,粵語以其"寧可生猛,不要正確"的野性,為漢語詩歌注入新的可能。這種語言實踐,讓人想起帕斯關於"語言的水晶"與"語言的火焰"的辯證——詩人正是在方言的熔爐中,鍛造出穿透現實迷霧的詩性之光。
五、存在主義的困境與突圍
全詩籠罩著濃厚的存在主義氛圍。鴕鳥的困境,恰似加繆筆下西西弗斯的現代變體明知推石上山是荒謬的,卻仍要在反抗中確認存在。詩人通過"等啊等"的焦灼,將存在主義的時間性具象化——這種等待不是海德格爾"向死而生"的決斷,而是夾雜著希望與絕望的生存博弈。
但當烏鴉反哺的證言傳來,詩人完成從"被拋"到"籌劃"的轉換。這種轉變不是薩特式"自由選擇"的呐喊,而是帶著東方智慧的圓融在承認世界荒誕性的同時,依然保持"舉頭"的勇氣。這種存在姿態,讓人想起王陽明"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的哲學,在觀照與行動中達成生命的和解。
六、視覺政治學從"冇眼睇"到"高舉起"
詩中"冇眼睇"與"高舉起"構成精妙的視覺政治學。前者是福柯"凝視"理論的逆向書寫當權力通過視覺規訓實施控製,詩人選擇閉上眼睛,在黑暗中守護精神的火種。這種拒絕觀看,恰似薩特《惡心》中羅康丹對世界的疏離,但詩人並未止步於此。
當烏鴉反哺的證言打破視覺禁忌,"高舉起"的動作便具有革命性意義。這個瞬間,詩人完成了從被凝視者到凝視主體的轉換,如同魯迅《狂人日記》中"救救孩子"的覺醒時刻。這種視覺權力的反轉,暗合拉康"凝視作為欲望的引發者"的理論,在主體間性的博弈中開辟新的認知空間。
七、詩學倫理在汙濁中打撈珍珠
"精華同糟粕"的詩題,直指後真相時代的認知困境。詩人通過鴕鳥的視角,展現了一個充滿悖論的世界鴛鴦戲水是假象,獅子欺詐是真相,烏鴉反哺是意外。這種真偽交織的生存現場,恰似鮑德裏亞"擬像與仿真"理論的現實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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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詩人並非虛無主義者。在"嗌我拖車"的詛咒聲中,他依然選擇"高舉起"頭顱,這種姿態本身就是詩學倫理的宣言。如同裏爾克在《杜伊諾哀歌》中寫的"因為美無非是我們恰巧能夠忍受的恐怖之開端",詩人在汙濁中打撈珍珠的勇氣,為混沌世界注入清醒的詩性之光。
八、身體詩學從"條頸仲長長"到精神突圍
詩中對身體的書寫極具張力。"條頸仲長長嘅"的鴕鳥形象,既是生理特征的誇張,更是精神處境的隱喻。這種身體書寫,讓人想起梅洛龐蒂"身體現象學"的洞見身體不是純粹的物質存在,而是存在經驗的原初場所。
當鴕鳥"將我嘅頭高舉起",身體動作便成為精神覺醒的物化符號。這種從身體到精神的上升運動,類似尼采"精神三變"的寓言從駱駝(負重)到獅子(反抗)再到嬰兒(新生)。詩人通過身體姿態的轉變,完成對現代性困境的詩意突圍。
九、時間詩學在等待中重構永恒
全詩彌漫著強烈的時間意識。"等啊等"的重複句式,構建出綿延的時間之流。這種等待不是帕斯卡爾"無限空間的沉默使我恐懼"的絕望,而是帶著希望的焦灼。當烏鴉反哺的證言在時間盡頭顯現,詩人完成從線性時間到永恒瞬間的轉換。
這種時間觀,讓人想起普魯斯特"時間奪去的,記憶還給我們"的信念。在詩人筆下,時間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怪獸,而是孕育奇跡的子宮。當"高舉起"的動作定格為詩行,瞬間便獲得永恒的重量。
十、結語在否定中確證的詩學真諦
《精華同糟粕》最終指向一個深刻的詩學命題真正的覺醒,始於對現實的清醒認知,成於在否定中確證希望。詩人通過鴕鳥寓言的現代重述,完成對存在困境的深刻剖析,更在烏鴉反哺的證言中,為混沌世界注入清醒的詩性之光。
這種在否定中確證的藝術精神,恰似老子"知其白,守其黑"的東方智慧。當詩人選擇"高舉起"頭顱,他不僅完成了自我救贖,更為所有在黑暗中摸索的靈魂,點亮一盞微光。這或許就是詩歌最本真的使命在深淵的凝視中,依然保持仰望星空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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