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場幾乎耗盡靈魂的“數字儺境”探險中掙脫出來後，沈青蚨足足昏睡了一整天。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玄牝城的夜景依舊繁華炫目，但在他眼中，這片由數據和霓虹構築的鋼鐵森林，卻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詭異和虛妄。李明宇被困於“數據縫隙”中那痛苦無助的景象，以及縫隙深處潛藏的、那些更加古老而邪惡的“異界意識體”，如同夢魘般在他腦海中反複回蕩，讓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僅憑自己目前這點微弱的“儺麵駭客”能力，以及對那座散發著“開天目”能量特征的黑色大廈幾乎一無所知的情況，想要救出李明宇，無異於癡人說夢。他迫切需要更多關於“開天目”技術的情報——它的起源、原理、真正的危險性，以及目前可能掌握這項技術的組織或個人。隻有知己知彼，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個曾經讓他窺見“開天目”冰山一角的加密論壇。他記得，在那個充斥著隱晦黑話和禁忌知識的虛擬角落，除了那些關於“開天目”功能的描述和風險警告外，似乎還有一些零星的帖子，暗示著某些“知情人”的存在——那些曾經參與過相關項目、或者長期追蹤此類禁忌技術的人。
    沈青蚨決定，他必須找到這樣一位“知情人”。
    這無疑是一項極其艱難和危險的任務。那些掌握著“開天目”秘密的人，要麽早已被滅口，要麽就隱匿在網絡海洋的最深處，行蹤詭秘，戒心極重。想要接觸到他們，無異於在雷區中跳舞。
    沈青蚨首先嚐試通過那個加密論壇的內部消息係統，向幾個曾經發布過與“開天目”相關敏感言論的匿名id發送了加密郵件，言辭懇切地表達了自己想要了解更多信息的意願，並暗示自己可能掌握一些關於“開天目”非法實驗的最新線索他指的是李明宇的失蹤和那段詭異視頻）。然而，這些郵件大多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少數幾個回複，也隻是冷冰冰的警告，讓他不要試圖探究不該知道的秘密，否則後果自負。
    沈青蚨並沒有氣餒。他開始更加深入地挖掘那個加密論壇的數據庫，分析用戶之間的互動記錄、發帖習慣、ip地址盡管大多經過了多重代理和加密處理）等蛛絲馬跡，試圖從中篩選出可能的“知情人”的真實身份或聯係方式。這個過程如同大海撈針，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他幾乎不眠不休地泡在電腦前，雙眼布滿血絲，臉色也愈發蒼白。
    終於，在一次對某個早已被廢棄的子版塊的深度數據挖掘中，他發現了一個被多次提及的、代號為“守夜人night atcher）”的神秘id。這個“守夜人”在論壇早期非常活躍，曾發表過幾篇關於“意識邊界探索的倫理困境”和“高維信息汙染的潛在危害”的深度長文，其觀點之深刻、資料之詳實，遠超普通網友的水平。但後來，這個id便突然沉寂了，再也沒有發表過任何言論。有人猜測他可能因為觸碰了某些禁忌而被“和諧”了，也有人說他隻是厭倦了網絡世界的喧囂，選擇了退隱。
    沈青蚨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守夜人”，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關鍵人物。他通過對“守夜人”早期帖子中留下的數字簽名和一些不經意間泄露的個人信息碎片的分析，結合一些複雜的社會工程學技巧，經過數日的艱難追蹤和層層破解，最終鎖定了一個位於玄牝城邊緣“灰色地帶”的、幾乎被人遺忘的虛擬茶館的加密地址。
    這個虛擬茶館隱藏在一個早已停止運營的早期元宇宙遊戲的服務器殘骸中，入口極為隱蔽，需要通過特定的“密鑰”一段複雜的代碼指令）才能進入。茶館內部的裝潢古樸而雅致，與外界光怪陸離的賽博朋克風格格格不入。一個須發皆白、身著傳統長衫的老者虛擬形象，正獨自坐在角落裏，悠然地品著一杯虛擬的香茗。他的麵容模糊不清，仿佛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閃爍著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
    “年輕人，你費了這麽大功夫找到老朽這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所為何事？”未等沈青蚨開口，老者的虛擬形象便發出了蒼老而沙啞的聲音，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青蚨心中一凜，知道對方早已洞悉了他的來意。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開門見山地說道：“晚輩沈青蚨，冒昧打擾前輩。晚輩有一位摯友，不幸卷入了一場與‘開天目’技術相關的事件，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晚輩懇請前輩不吝賜教，告知晚輩關於‘開天目’的真相，以及如何才能找到並解救我的朋友。”
    老者，也就是“守夜人”，聞言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才緩緩說道：“‘開天目’……嗬嗬，真是個令人懷念又恐懼的名字。年輕人，你知道你在探究的是什麽嗎？那不是凡人應該觸碰的領域，那是通往瘋狂與毀滅的捷徑。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忘記這件事，否則，你隻會步你朋友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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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晚輩知道此事的凶險。但朋友之義，不容放棄。而且，晚輩也並非毫無準備。”沈青蚨的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他決定透露一部分自己掌握的核心信息。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戴上青銅儺麵後，在“數字儺境”中的所見所聞，特別是關於那個廢棄數據塔、那條恐怖的“數據縫隙”、以及李明宇被困其中、周圍還盤踞著其他未知“異界意識體”的景象，原原本本地向“守夜人”詳細描述了一遍。他還著重強調了那種獨特的、與“開天目”能量特征高度吻合的“精神汙染”氣息。
    “守夜人”靜靜地聽著沈青蚨的敘述，那雙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睛裏，漸漸泛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當沈青蚨描述完那條“數據縫隙”和其中潛藏的“異界意識體”時，老者的虛擬形象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也險些滑落。
    “你……你竟然能親眼看到‘數據縫隙’？還能感知到‘高維信息汙染’？”“守夜人”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震驚和難以置信，“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戴的那麵儺麵，又是什麽來曆？”
    沈青蚨知道，自己的描述已經觸動了對方。他沒有隱瞞，將自己家族“巫鹹”傳承的秘聞，以及青銅儺麵的來曆，簡略地向“守夜人”講述了一遍。
    聽完沈青蚨的講述，“守夜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釋然，也有一絲深深的悲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巫鹹’一脈，竟然還有傳承者在世……天意，真是天意啊……”他喃喃自語，仿佛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語氣對沈青蚨說道：“年輕人，既然你身負‘巫鹹’血脈，又能憑借祖傳聖物洞察‘真實’的一角，那麽，告訴你一些關於‘開天目’的禁忌真相，也未嚐不可。或許，這便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吧。”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守夜人”向沈青蚨揭露了一段關於“開天目”腦機接口早期實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曆史。
    據“守夜人”所說，他曾經是本世紀初某個超級大國秘密進行的“盤古計劃”的核心研究員之一。該計劃的表麵目的是探索人類意識的潛能，開發新一代的腦機交互技術，但其真正的核心目標，卻是研製一種能夠賦予士兵超凡感知能力、戰場信息處理能力甚至精神控製能力的“精神戰爭武器”——這便是“開天目”技術的最初雛形。
    “我們當時都太年輕，太狂妄了。”“守夜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悔恨和痛苦，“我們以為自己是普羅米修斯，能夠為人類盜取神火，開啟一個全新的紀元。卻沒想到，我們打開的，是潘多拉的魔盒，釋放出了足以毀滅一切的災難。”
    他描述道，早期的“開天目”實驗，采用了一種極其激進和危險的方式，試圖通過強行刺激人腦的鬆果體和一些未知的“靈性感應區域”，直接打通連接更高維度信息空間的“通道”。最初的幾批實驗者，大多是經過嚴格篩選的、意誌力堅韌的特種士兵或天賦異稟的“超感者”。
    然而，實驗的結果卻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朝著一個完全失控的方向發展。
    “那些可憐的實驗者……”“守夜人”的聲音微微顫抖，“他們有的因為無法承受在瞬間湧入大腦的海量高維信息，直接腦組織崩潰，當場死亡；有的則徹底混淆了現實與各種光怪陸離的幻象，他們看到了我們無法理解的、來自‘另一層麵’的恐怖存在，聽到了來自宇宙深處的邪惡囈語，最終精神徹底崩潰，變成了隻會流口水和胡言亂語的瘋子；更可怕的是，還有一部分實驗者，他們的意識在接觸到那些‘高維信息’後，被某種未知的、充滿惡意的‘異物’所入侵、同化，變成了行屍走肉般的‘傀儡’，他們的身體還活著，但靈魂早已不再屬於自己……”
    “守夜人”詳細描述了那些實驗失敗後的恐怖場景：扭曲的屍體、充滿抓痕的牆壁、用鮮血寫下的意義不明的符號、以及那些幸存者眼中永恒的恐懼和瘋狂。他說，那些所謂的“高維信息”，並非人類想象中的智慧和啟迪，而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混亂的、充滿惡意的“精神病毒”，一旦沾染，便會被其徹底汙染和吞噬。
    由於實驗的傷亡率實在太高，而且其產生的副作用完全不可控，甚至對周圍的環境都造成了難以估量的“精神汙染”，“盤古計劃”最終被軍方高層強行叫停。所有相關的實驗數據、技術資料和原型機都被列為最高機密，並下令徹底銷毀。參與項目的核心研究員，也大多被軟禁或“意外”死亡，“守夜人”是少數幾個僥幸逃脫並隱姓埋名活下來的人之一。
    “但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守夜人”苦澀地說道，“盡管官方嚴密封鎖消息，並銷毀了所有明麵上的資料，但仍有部分‘開天目’的核心技術、設計圖紙甚至一些殘缺的原型機，通過各種見不得光的渠道，泄露了出去。這些禁忌的知識，如同致命的瘟疫般，在暗網和黑市中秘密流傳，被一些瘋狂的科學家、野心勃勃的陰謀家、毫無人性的極端組織，甚至某些不負責任的國家的秘密情報機構所掌握。他們就像一群嗜血的鬣狗，不顧一切地想要複製和濫用這種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用於滿足他們那肮髒的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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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朋友李明宇，很可能就是無意中闖入了某個正在進行此類非法‘開天目’實驗的秘密據點，或者接觸到了被‘高維信息汙染’的個體或物品，才會被卷入那條可怕的‘數據縫隙’之中。”“守夜人”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那條‘數據縫隙’，就是因為非法的‘開天目’實驗撕裂了現實與‘數據底層’的界限，導致‘高維信息汙染’泄露出來形成的‘時空瘡疤’！而那些被困在其中的‘異界意識體’，很可能就是早期‘盤古計劃’中，那些被‘高維信息’徹底同化和扭曲的實驗者的殘骸，或者是從更高維度被吸引過來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聽完“守夜人”這番驚心動魄的敘述，沈青蚨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終於明白，李明宇失蹤事件背後，隱藏著多麽巨大、多麽恐怖的黑暗和危險。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不再僅僅是尋找一個失蹤的朋友那麽簡單，而是要麵對一個掌握著足以顛覆人類認知的禁忌科技、毫無人性的邪惡勢力，甚至可能要對抗來自“異界”的未知恐怖！
    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壓在了他的心頭。但他並沒有退縮。反而，一種更加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不僅要救出李明宇，更要阻止這種邪惡的技術繼續擴散，阻止那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降臨！
    “前輩，那座散發著‘開天目’能量特征的黑色大廈，您知道它的來曆嗎？”沈青蚨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追問道。
    “守夜人”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自我隱退之後，便很少再關注外界的事情。但玄牝城作為東方世界的科技和金融中心，魚龍混雜，藏汙納垢，出現幾個秘密進行此類研究的據點，也並不奇怪。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年輕人。”
    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開天目’的力量，遠非人力所能掌控。即使是你，身負‘巫鹹’血脈，擁有祖傳聖物，也切不可輕易嚐試去駕馭它，更不要試圖去‘淨化’那些被‘高維信息汙染’的存在。那隻會讓你自身也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條‘數據縫隙’的‘源頭’——也就是那個進行非法實驗的據點，想辦法將其徹底摧毀或封印，切斷‘高維信息汙染’的來源。隻有這樣，或許才能暫時阻止災難的蔓延，也才有一線希望能救出你的朋友。”
    “至於如何做到這一點，就需要靠你自己的智慧和勇氣了。”“守夜人”深深地看了沈青蚨一眼，“記住，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保護好自己的‘心’，不要被那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所迷惑和侵蝕。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忠告。”
    說完這番話，“守夜人”的虛擬形象便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我的時間不多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剩下的路，就需要你自己走了。祝你好運，‘巫鹹’的後裔。”
    隨著最後一句話音落下，“守夜人”的虛擬形象徹底消失了。虛擬茶館也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仿佛即將崩潰。沈青蚨知道，這次會麵已經結束了。他向著“守夜人”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後迅速退出了這個即將湮滅的虛擬空間。
    回到現實，沈青蚨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守夜人”所揭露的真相，如同在他眼前展開了一幅無比宏大而恐怖的畫卷，讓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再次被徹底顛覆。但他並沒有感到絕望，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知道，自己肩負的使命，遠比想象中更加沉重，但也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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