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守夜人”那番驚心動魄的談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沈青蚨本就波瀾起伏的心湖，激起的震蕩久久未能平息。他從那個即將崩潰的虛擬茶館中退出，回到現實，隻覺得渾身冰冷，精神卻異常亢奮。關於“開天目”的黑暗曆史，關於“盤古計劃”的失控，關於“高維信息汙染”和“數據縫隙”的恐怖真相，以及那座位於城市中心、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大廈……這一切，都像一幅無比宏大而猙獰的畫卷，在他眼前緩緩展開，徹底顛覆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意識到，自己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或幾個非法進行禁忌實驗的狂人，而可能是一個盤根錯節、深不可測的黑暗網絡，甚至可能觸及到某些足以動搖玄牝城乃至整個人類社會根基的恐怖秘密。而李明宇，他的摯友，不幸成為了這場巨大陰謀的犧牲品，被困在現實與數據底層的裂縫之中，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緊迫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並沒有被這恐怖的真相所嚇倒。反而，在得知了這一切之後，他內心那股想要救出好友、阻止災難蔓延的信念，變得更加堅定和熾熱。“守夜人”的忠告言猶在耳——找到“數據縫隙”的源頭，將其徹底摧毀或封印。這聽起來像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沈青蚨知道，他別無選擇。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沈青蚨幾乎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他一方麵瘋狂地吸收和消化著“守夜人”透露給他的那些驚人信息，另一方麵，則更加迫切地研究著家族流傳下來的那些關於“巫鹹”傳承的古籍和青銅儺麵的秘密，試圖從中找到能夠增強自身“儺麵駭客”能力、提升精神力量的方法。他知道，僅憑目前這點微弱而不可控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那座黑色大廈背後可能隱藏的恐怖勢力。
    同時，他也開始更加小心和隱秘地在網絡上搜集關於那座黑色大廈的一切信息。他利用自己從李明宇那裏學到的一些高級搜索技巧和數據分析工具，以及自己對元宇宙底層架構的粗淺理解，嚐試滲透一些與那座大廈相關的、受到嚴密保護的數據庫和信息節點。他像一個幽靈般在數據的海洋中潛行，每一次點擊，每一次代碼注入，都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在玩火。這些被高度加密和保護的區域，必然連接著玄牝城最頂級的網絡安全監控係統。任何一絲異常的訪問痕跡，都可能觸發警報，引來無法預料的麻煩。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為了找到進入那座黑色大廈的突破口，為了獲得更多關於非法“開天目”實驗的直接證據，他必須冒險。
    果然，就在他連續數日高強度地進行網絡滲透和情報搜集，並且似乎已經觸碰到某些核心機密邊緣的時候，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冰冷的目光給盯上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黑暗的森林中行走時，突然察覺到有毒蛇在暗中窺伺，令人毛骨悚然。
    這天下午，沈青蚨正全神貫注地分析著一段剛剛從某個加密服務器中截獲的、疑似與黑色大廈內部安保係統相關的通訊數據流，試圖從中破解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突然，一陣單調而執拗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沈青蚨心中一緊。他居住的這棟舊公寓樓，平日裏鮮少有訪客，更不用說是在這個時間段。他警惕地通過貓眼向外望去，走廊裏空無一人。他皺了皺眉，以為是惡作劇，便沒有理會。
    然而，門鈴聲卻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一次比一次急促，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沈青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後，手中緊緊握著一根沉重的金屬撬棍——這是他以防萬一準備的簡陋防身武器。他猛地拉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卻不是他想象中的凶神惡煞的暴徒，也不是身著製服的警察。而是一個……掃地機器人？
    是的，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陳舊的家用型掃地機器人。圓盤形的機身，暗紅色的外殼，頂部伸出兩個靈活轉動的清潔刷。唯一有些異樣的是，在機器人外殼的正中央，有一個用激光蝕刻上去的、非常不起眼的、類似古代鍾馗麵譜的抽象圖案，圖案的線條在光線下隱隱閃爍著幽幽的藍光。
    沈青蚨愣住了，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是樓上鄰居家的機器人走錯了門？
    就在他疑惑之際，那個掃地機器人頂部的指示燈突然閃爍了幾下，隨後，一個經過特殊處理的、不帶任何人類情感色彩的合成語音，從機器人內部的微型揚聲器中傳了出來：
    “沈青蚨先生，本機是玄門管理局外勤輔助單元，編號‘鍾馗零號’。奉上級指令，前來就李明宇失蹤案，以及您近期在網絡上進行的一係列可疑活動，向您進行例行安全問詢。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玄門管理局？鍾馗零號？
    沈青蚨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聽說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但對方準確無誤地報出了他的名字，以及李明宇失蹤案，甚至連他近期在網絡上的秘密行動都了如指掌，這讓他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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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掃地機器人，絕對不像它外表那麽簡單！
    “我……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沈青蚨強作鎮定，但聲音中還是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撬棍。
    “沈先生，我們建議您放棄任何不必要的抵抗行為。”掃地機器人的合成語音依舊平淡無波，但那兩個閃爍著藍光的“攝像頭眼睛”卻仿佛能夠洞穿人心，“根據我們的數據顯示，您在過去72小時內，先後17次嚐試入侵被列為‘甲級保密’的服務器節點，其中3次成功繞過了外層防火牆。您還下載了總計1.7g的加密數據包，其內容涉及玄牝城中心區域部分建築的內部結構圖和安保協議。這些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玄牝元宇宙信息安全法案》的相關條例。我們有權對您采取強製措施。”
    沈青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對方竟然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精確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雪地裏的小醜，所有的秘密和掙紮，在對方麵前都顯得那麽可笑和徒勞。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沈青蚨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是玄門管理局。”掃地機器人耐心地重複道，那抽象的鍾馗麵譜圖案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一個致力於維護玄牝城‘特殊領域’安全與秩序的官方機構。李明宇先生的失蹤案，以及您正在調查的某些‘事件’，已經引起了我們的高度關注。我們認為，這些事件可能涉及到某些失控的‘民俗科技’或被濫用的‘禁忌技術’，對玄牝城的公共安全構成了潛在威脅。”
    民俗科技？禁忌技術？
    沈青蚨的心髒猛地一跳。對方的措辭，與“守夜人”的某些說法不謀而合！難道這個所謂的“玄門管理局”，就是官方專門處理類似“開天目”這種詭異事件的秘密部門？
    “我們此次前來，並非要逮捕您，沈先生。”掃地機器人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但依舊不帶任何感情，“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些情況，並對您進行一次善意的提醒。您目前正在調查的事情，其危險程度遠超您的想象。任何未經授權的私人調查行為，都可能對我們正在進行的官方行動造成不必要的幹擾，甚至給您自身帶來無法挽回的災難。我們已經將李明宇失蹤案初步定性為‘三級赤色）民俗科技相關潛在危害事件’，並已立案偵查。”
    沈青蚨沉默了。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僅憑他個人的力量，想要對抗那座黑色大廈背後的勢力，確實是螳臂當車。如果這個“玄門管理局”真的是官方組織，並且也在調查此事，那麽與他們合作，或許是一個比單打獨鬥更好的選擇。至少，他可以從他們那裏獲得更多關於“開天目”和那座黑色大廈的情報，甚至可能得到一些技術或行動上的支持。
    但是，他又如何能輕易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行事詭異的“官方機構”？他們對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對他們卻一無所知。他們是真的想幫助李明宇，還是另有所圖？如果自己將掌握的關於“巫鹹傳承”和“青銅儺麵”的秘密和盤托出，會不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沈青蚨最終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和警惕。
    “當然。”掃地機器人回答道，“我們理解您的顧慮。但請您盡快做出決定。時間拖得越久，對李明宇先生的處境就越不利。這是我的聯絡信標。”
    說著，掃地機器人頂部的清潔刷突然伸出一個微型的機械臂，將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金屬薄片，輕輕放在了沈青蚨的門前。“當您準備好與我們進行更深入的溝通時，請激活這個信標。我們會盡快與您聯係。”
    “另外，沈先生，”掃地機器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為了您自身的安全，也為了不幹擾我們的調查，請您在與我們正式溝通之前，暫停一切針對那座‘黑色大廈’的私人滲透和調查行為。否則，我們將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預防措施’。”
    說完這番話，那個名為“鍾馗零號”的掃地機器人，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轉身，滑入了走廊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了。隻留下那枚在地麵上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金屬信標，以及滿心疑慮和不安的沈青蚨。
    沈青蚨撿起那枚金屬信標，入手冰涼，上麵同樣蝕刻著一個微縮的鍾馗麵譜圖案。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卷入了一個更加巨大、更加複雜的漩渦之中。這個突然出現的“玄門管理局”，究竟是敵是友？他們對“開天目”的了解有多深？他們真的能夠幫助自己救出李明宇嗎？
    無數的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但他隱隱感覺到，這或許是一個轉機，一個打破目前僵局、接觸到更深層真相的機會。隻是，這個機會的背後，同樣也隱藏著未知的風險。
    他緊緊握著那枚信標，眼神中充滿了掙紮。窗外，玄牝城的夜色依舊深沉，而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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