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餘暉如同被打翻的調色盤，將“渡口鎮”的天空染成了詭譎的紫紅色。那些閃爍著五彩霓虹的招牌，在逐漸暗淡的光線下顯得愈發妖異，如同無數隻窺探的眼睛，注視著每一個踏入此地的異鄉人。空氣中混雜的奇異氣味——食物的香、劣質酒精的嗆、檀香的幽、金屬鏽蝕的腥——此刻仿佛也變得更加濃鬱，形成一張無形的網，包裹著沈青蚨、李清源和林語，讓他們感到一陣莫名的壓抑與不安。
    那自稱“引路人”的佝僂老者，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他們麵前，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世事、卻又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他的出現太過突兀，仿佛是憑空從這片光怪陸離的背景中“長”出來的一般，讓久經陣仗的沈青蚨也不禁暗自心驚。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老者身上，沒有絲毫能量波動，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但正是這種“普通”，在這樣一個處處透著詭異的地方，反而顯得更加不尋常。
    “老先生，你說你是‘引路人’？”沈青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平靜，但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緊緊鎖定著老者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不知……你想把我們引向何方？又需要我們付出什麽樣的‘引路費’？”他特意在“引路費”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顯然，經曆了“蜃樓心獄”的教訓，他對任何形式的“代價”都變得異常敏感。
    老者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焦黃的牙齒，他用那根比他還蒼老的木杖在地上輕輕頓了頓，發出“篤篤”的聲響：“年輕人，不要這麽緊張。老朽我啊，隻是這‘渡口’的一個小小向導，迎來送往，看盡了人間的悲歡離合，也見慣了你們這些……‘尋道者’的執著與迷茫。”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仿佛能看穿他們內心的想法，“至於引向何方嘛……那就要看你們自己想去哪裏了。這‘渡口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是某些人的終點，也是另一些人的起點。有的人在這裏醉生夢死，了此殘生；有的人則想通過這裏，去往那傳說中的……‘彼岸’。”
    “彼岸？”李清源忍不住插嘴道，他向前湊了湊，臉上帶著一絲好奇與警惕，“老先生，你說的‘彼岸’，莫非就是……‘盂蘭盆鬼市’？”他故意將聲音壓低，試探著老者的反應。
    聽到“盂蘭盆鬼市”五個字，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但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變：“嗬嗬，年輕人知道的不少嘛。沒錯，‘盂蘭盆鬼市’，正是許多人夢寐以求想要踏足的‘彼岸’之一。那裏光怪陸離，奇珍異寶無數，但也凶險異常，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你們……也是為此而來的嗎？”
    沈青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老先生似乎對‘鬼市’了如指掌。莫非……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擺渡人’？”他想起了“造夢師”臨死前提到的那個神秘中間商。
    老者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故作神秘地說道：“‘擺渡人’？嗬嗬，那可不敢當。老朽我啊，頂多算是個……在岸邊吆喝幾聲，給迷途的船隻指指方向的糟老頭子罷了。真正的‘擺渡人’，可不是那麽容易見到的。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如果你們真想去‘鬼市’，而且……出得起足夠的‘代價’，老朽我……倒也不是不能給你們指條明路。”
    “代價？”林語輕聲開口，她的聲音雖然柔弱，但眼神卻異常清澈，“不知老先生所說的‘代價’，指的是什麽？是金錢財物，還是……別的什麽？”她能感覺到，這個老者身上，有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氣息，那並非邪惡，而是一種……近乎於“規則”本身的冰冷與漠然。
    老者將目光轉向林語，那雙深陷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好問題，小姑娘。在這‘渡口鎮’，金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們這裏流通的‘代價’，有很多種。可以是一段珍貴的記憶，可以是你身上某種獨特的天賦，可以是你未來的一部分‘運氣’，甚至……是你靈魂的某個碎片。當然，最直接的，也是最受歡迎的，還是那些……蘊含著‘真實’力量的‘鑰匙’。”
    “‘真實’力量的‘鑰匙’？”沈青蚨心中一動，他想起了“造夢師”臨死前關於“鬼市需要鑰匙”的警告，以及他們此行的目標——“墨家秘鑰u盤”。難道……這個老者所說的“鑰匙”，指的就是類似的東西？
    “沒錯。”老者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高深莫測，“‘盂蘭盆鬼市’，並非人人都能進入。它存在於現實與虛幻的夾縫之中，尋常手段根本無法觸及。想要打開通往‘鬼市’的大門，就需要一把特殊的‘鑰匙’。這種‘鑰匙’有很多種形態，可能是一件古老的法器，可能是一段特殊的代碼，也可能……是一份被遺忘的契約。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它們本身就蘊含著一部分‘真實’的法則，能夠暫時撕裂虛實的界限，開辟出一條通往‘彼岸’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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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青蚨：“看你們的樣子，似乎並非一無所有的迷途者。你們身上……似乎也帶著某種……‘鑰匙’的氣息。隻不過，那把‘鑰匙’……似乎還不夠完整，或者說……還缺少了某個關鍵的‘部件’，無法真正開啟通往‘鬼市’核心區域的大門。”
    沈青蚨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老者，竟然能感知到他們身上可能存在的“鑰匙”！難道他指的是機械鍾馗從b7實驗室搶救出來的那部分關於“墨家秘鑰u盤”的殘缺數據？還是說……他另有所指？
    “老先生慧眼如炬。”沈青蚨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們的確在尋找一把特殊的‘鑰匙’，據聞那是一枚被稱為‘墨家秘鑰’的u盤，內含《永樂大典》幻術機關的殘篇算法，是進入‘盂蘭盆鬼市’的關鍵憑證之一。不知老先生……可有關於這枚u盤的線索？”他決定開門見山，試探一下這個老者的深淺。
    聽到“墨家秘鑰u盤”和“《永樂大典》幻術機關”，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他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沉吟道：“‘墨家秘鑰’……嗬嗬，那可是個好東西啊。的確是通往‘鬼市’上三層區域的頂級‘鑰匙’之一。不過嘛……想要得到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被一位……嗯……‘收藏家’看管著，那位‘收藏家’脾氣有些古怪，從不輕易示人，更別說出讓他的寶貝了。”
    “收藏家？”李清源撇了撇嘴，“這年頭，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自稱‘收藏家’了。老先生，你就直說吧，要怎麽樣才能見到那個‘收藏家’，拿到那個u盤？是不是……也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那是自然。”老者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玩味，“那位‘收藏家’，對金錢俗物不感興趣。他隻對一樣東西著迷，那就是……‘真實的故事’。特別是那些……充滿了掙紮、抉擇、犧牲與救贖的……驚心動魄的真實故事。如果你們能給他講一個……讓他滿意的故事，或許……他會考慮將那枚‘墨家秘鑰’……作為交換。”
    “講故事？”三人麵麵相覷，都覺得這個要求有些匪夷所思。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考驗，從“蜃樓心獄”中逃出生天，難道……這就是那個“收藏家”想聽的故事？
    “當然，”老者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補充道，“口說無憑。那位‘收藏家’……有一種特殊的方法，可以‘親身體驗’你們所講述的故事的真實性。所以……編造謊言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而且……如果你們的故事不夠‘精彩’，或者……你們在故事中所展現出的‘品質’……無法得到他的認可，那麽……你們不僅拿不到‘鑰匙’，反而可能會……成為他‘收藏品’的一部分。”
    老者的最後一句話，讓空氣瞬間降至冰點。成為“收藏品”的一部分？這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好事。
    沈青蚨的眉頭緊鎖。這個所謂的“最終試煉”，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展開的嗎？用他們親身經曆的、九死一生的故事，去換取一把進入“鬼市”的鑰匙？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荒誕的賭局，賭注就是他們的過去，甚至……他們的未來。
    “那位‘收藏家’……在哪裏？”沈青蚨沉聲問道。無論這個試煉有多麽詭異，他都必須去嚐試。為了“量子舍利子”，為了林語，也為了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
    老者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他用手中的木杖指向小鎮深處，一棟在五彩霓虹燈光掩映下，顯得格外陰暗和古舊的閣樓：“那位‘收藏家’……就住在那座‘聞香樓’裏。不過嘛……‘聞香樓’可不是那麽容易進去的。在見到‘收藏家’之前，你們還需要通過一個小小的……‘開胃菜’。”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這‘渡口鎮’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也是一個……篩選器。隻有那些真正有資格、有能力、並且……有‘價值’的人，才能最終走到‘聞香樓’的門前。至於你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三人一眼，“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記住，在這裏，每一步都可能是真實的，也每一步都可能是虛幻的。相信你們的眼睛，但更要……相信你們的心。”
    說完這番話，老者的身影突然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融入了周圍閃爍的霓虹燈光之中，幾個呼吸之間，便徹底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一句縹緲的話語在空氣中回蕩：
    “真實的代價……往往比你們想象的……更加沉重……祝你們……好運……”
    引路人消失了，留下了一串更加撲朔迷離的謎語，和一個通往未知的、危機四伏的迷宮。
    沈青蚨、李清源和林語站在原地，看著那座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詭異的“聞香樓”，心中都充滿了凝重。他們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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