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出現的瞬間，林軒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血液在血管裏凍結，呼吸凝滯，連右眼的"巡"字紋路都停止了閃爍。牧首的麵容像一麵扭曲的鏡子，映出他未來可能的模樣——更滄桑，更冷酷，眼底沉澱著深不見底的寒意。
    "很意外？"
    牧首的聲音穿過數百丈距離，清晰得像貼在耳邊低語。他抬手，七艘青銅戰船同時調轉船頭，露出側舷密密麻麻的青銅炮口。
    林軒的右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不是恐懼。
    是共鳴。
    星核在胸腔深處劇烈震顫，與遠處的牧獸產生某種詭異的共振。每一次脈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另一個意識正在體內蘇醒。
    "你是我。"
    牧首的話不是疑問句。
    他踏空而來，白袍在風中紋絲不動，像一麵死寂的旗。隨著距離拉近，林軒看清了他胸口佩戴的徽章——九根青銅釘組成的眼睛，中央嵌著一枚星核碎片。
    蘇婉兒的星火碎片。
    "把囚天鎖交出來。"牧首停在十丈外，"我可以讓你成為第一千二百局的牧者。"
    林軒的指甲陷進掌心。
    疼痛讓他保持清醒，壓製住星核的異常躁動。
    "你對她做了什麽？"
    牧首笑了。
    那笑容讓林軒毛骨悚然——太熟悉了，是他自己思考時慣有的微表情。
    "你搞錯了因果。"牧首輕撫胸口的星火碎片，"不是我對她做了什麽，而是她對你做了什麽。"
    他屈指一彈。
    星火碎片投射出畫麵：黑棺內部的蘇婉兒正在融化，她的身體化作無數光點，主動流向棺蓋上的"天局終盤"四字。
    "看明白了嗎？"牧首的聲音帶著憐憫，"她從來就不是囚犯，是獄卒。"
    林軒的視野突然分裂。
    一半看到眼前的牧首，另一半卻浮現出飼劍穀老者的臉。兩個聲音在腦海中交鋒——
    "她在利用你！"
    "她在救你！"
    劇痛炸開！
    林軒跪倒在地，右臂的星河紋路瘋狂閃爍。皮膚下像有無數小蟲蠕動，星核的力量正在暴走。
    牧首沒有趁機出手。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期待："要來了。"
    什麽要來了？
    答案很快揭曉。
    "噗嗤——"
    血肉撕裂聲中，一隻漆黑的手從林軒胸口伸出！
    緊接著是手臂、肩膀，最後是整個上半身——一個全身漆黑、隻有眼睛泛著星光的"林軒"從他體內爬了出來。
    "終於。"
    黑化林軒舒展身體，聲音像是千萬人同時低語。他轉頭看向牧首，露出猙獰的微笑：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局的我，你老了不少。"
    牧首微微頷首："你遲到了。"
    "沒辦法。"黑化林軒活動著手腕，"這小子比我們想象的頑固。"
    他忽然掐住本體林軒的脖子，將人提離地麵："把身體交出來吧，你以為的感情，不過是蘇婉兒植入的程序。"
    林軒掙紮著，視野開始模糊。
    在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黑日中的蘇婉兒突然抬頭。
    她的嘴唇動了動。
    沒有聲音，但口型很清楚：
    "看心關。"
    黑暗降臨。
    林軒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星空裏。
    腳下是透明的平麵，映出無數個"自己"在不同時間線的經曆。有的在繈褓中夭折，有的成為絕世強者，更多的則是平庸地度過一生。
    "這裏是星核內部。"
    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軒轉身，看到了十歲時的自己——粗布衣裳上沾著泥巴，左眼淤青，右手死死攥著一塊尖銳的石頭。
    "他們又打你了？"林軒下意識問。
    小男孩搖頭："這次是我先動的手。"
    他攤開掌心，石頭上有血跡："林浩說我是野種，我就砸破了他的頭。"
    記憶浮現。那是林軒第一次反抗，也是葉清璃替他擋下家法的開端。
    "你記得後來怎麽樣了嗎？"小男孩突然問。
    林軒點頭："葉清璃她......"
    "不對。"
    小男孩突然變成少年模樣，正是十五歲族比失敗後的林軒。他胸口有個血洞，那是被林浩偷襲的傷口。
    "你根本沒贏過族比。"少年冷笑，"那天你差點死了，是蘇婉兒偷偷給你喂了九轉還魂丹。"
    畫麵閃現：昏迷中，有人撬開他的嘴，塞入一枚帶著清香的丹藥。
    "她為什麽救我？"
    少年沒有回答，身形再次變化。
    這次出現的是血碑林中的母親。她半透明的身體漂浮在星空裏，左眼銀白，右眼黑暗。
    "囚天鎖不是武器，是牢籠。"
    她重複著當初的話，但這次多了後半句：
    "關的是你自己的記憶。"
    星空突然扭曲！
    所有時間線的畫麵同時破碎，重組成一幅全新的景象：
    青銅大殿裏，數百名胸口嵌著星核的嬰兒排列成陣。最中央的棺槨中，一個女嬰正在啼哭——她的眉心有星火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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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兒。
    身穿白袍的牧首們站在兩側，而高台上，蓑衣青年抱著一個嬰兒，正是林軒。
    "第一千二百局實驗體，植入變量。"
    他將嬰兒放入棺槨，與蘇婉兒並排。
    "代號：情劫。"
    畫麵戛然而止。
    林軒跪在星空裏，頭痛欲裂。
    那些真的是記憶嗎？還是牧首製造的幻覺？
    "是真的。"
    黑化林軒出現在麵前，全身漆黑褪去，露出和牧首一模一樣的容貌。
    "也是假的。"
    又一個聲音響起。
    林軒轉頭，看到蘇婉兒站在不遠處。她的身體半透明，左眼空洞，右眼盛滿星光。
    "記憶可以被篡改，但感覺不會。"她輕聲說，"你記得葉清璃手心的溫度嗎？"
    畫麵自動浮現：大火中，葉清璃握著他的手，掌心有練劍留下的繭。
    "記得我替你包紮時打的蝴蝶結嗎？"
    右臂的傷口上，歪歪扭扭的結扣，是蘇婉兒笨手笨腳的傑作。
    黑化林軒突然暴怒："這些都是程序！"
    他一把掐住蘇婉兒的脖子："你植入的虛假情感！"
    林軒衝上去，卻被無形屏障阻擋。
    "沒用的。"牧首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心關叩問的，就是你敢不敢麵對真相。"
    蘇婉兒在窒息中微笑。
    她做了個奇怪的動作——雙手交疊按在胸口，然後猛地向外拉開。
    "嘩啦！"
    仿佛有無形鎖鏈斷裂。
    黑化林軒突然慘叫起來，他的身體開始融化，變成黑霧被星核吸收。牧首的投影也隨之扭曲，發出不甘的怒吼。
    "你做了什麽？！"
    蘇婉兒摔在地上，氣息微弱："放了把火......"
    她指向林軒胸口："燒掉......枷鎖......"
    林軒低頭，看到囚天鎖的印記正在燃燒。火焰中是無數記憶碎片，有葉清璃的，蘇婉兒的，母親的，甚至林浩的......
    所有他以為真實的情感，都在火中熠熠生輝。
    "現在......"蘇婉兒的身影逐漸消散，"選擇吧......"
    "相信我們......"
    "還是相信他們......"
    現實世界，林軒猛然睜眼！
    牧首的青銅劍距離咽喉隻有三寸。
    黑化林軒已經控製了他的右半身，正獰笑著迎接劍鋒："來啊，殺死我們！"
    千鈞一發之際，林軒的左臂突然抬起，死死抓住劍刃！
    鮮血順著掌心滴落，卻在半空化作燃燒的星火。
    "不。"
    他直視牧首的眼睛。
    "我不是實驗體。"
    星核轟然爆發！
    黑化林軒發出淒厲慘叫，被硬生生逼回體內。牧首暴退數十丈，白袍被星火點燃。
    七艘青銅戰船同時開炮！
    林軒不避不閃，任由炮火臨身。在即將被擊中的瞬間，胸口囚天鎖印記徹底燃燒殆盡，露出底下真正的紋路——
    一把被鎖鏈纏繞的劍。
    "飼劍訣......"
    他握住虛空中的劍柄。
    "最終式......"
    劍光斬出時，整個世界安靜了一瞬。
    沒有華麗的劍氣，沒有震耳的轟鳴，隻有一道細細的線，劃過青銅戰船、黑日、以及遠處的青雲洲大地。
    "斬因果。"
    線過之處，萬物兩斷。
    戰船解體。
    黑日碎裂。
    大地裂開深淵，露出地底沉睡的龐然大物——
    真正的囚天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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