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花海裏。
    紫黑色的花朵無邊無際地蔓延，每一株的花蕊中都蜷縮著一個嬰兒，有的在沉睡，有的在哭泣。
    遠處，一座青銅棺槨半埋在花叢中，棺蓋微微敞開，露出裏麵幽暗的縫隙。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半透明的，像是靈魂狀態。
    "這是......我的夢境？"
    身後傳來輕笑聲。
    "不，是我的。"
    蘇婉兒猛地轉身。
    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站在花海中，唯一的區別是，對方的左眼是血焰，右眼是星火——正好與她相反。
    少女赤著腳，腳踝上纏著青銅鎖鏈，鎖鏈另一端連接著那座棺材。
    "你是誰？"蘇婉兒右眼的血焰瞬間燃起。
    少女歪了歪頭，笑容天真又殘忍："我是你丟掉的那部分啊。"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劃過蘇婉兒的眉心。
    "你忘了嗎？七歲那年，姑姑幫你把"痛苦"剜出來，種成了一朵花。"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七歲的夏夜，紫袍姑姑按著她的肩膀，用一把晶瑩的匕首刺入她的右眼。
    "小婉兒乖，把那些不好的記憶都給我......"
    "這樣你就再也不會疼了。"
    蘇婉兒踉蹌後退，耳後的紫花灼燒般劇痛。
    "那些黑霧嬰兒......"
    "都是我們啊。"
    少女輕聲說，"每一次你覺得太痛苦的時候，姑姑就會幫你切掉一塊，塞進花裏。"
    她突然抓住蘇婉兒的手，拽著她向棺材跑去。
    "來看看，你還丟了什麽！"
    棺蓋被徹底掀開的瞬間，蘇婉兒看到了——
    無數個自己。
    有的在烈火中慘叫，有的抱著林軒的屍體哭泣，有的正在親手殺死紫袍姑姑......
    最可怕的是，每一個"蘇婉兒"的耳朵後麵，都有一朵紫花。
    "歡迎回家。"少女在她耳邊輕語。
    現實世界中，林軒正拖著蘇婉兒的身體在黑塔走廊狂奔。
    她的體溫低得嚇人，耳後的紫花已經完全綻放，花瓣中央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正不斷吸食著她的生命力。
    更糟的是，林軒右臂的星紋侵蝕已經蔓延到手肘，魔化的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醒醒！"他狠狠掐住蘇婉兒的人中，"別被拖進去！"
    沒有反應。
    身後，紫袍女人的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星紋鎖鏈如同活物般在牆壁上爬行。
    林軒咬牙將蘇婉兒背起，弑師劍橫掃出一道星火屏障。
    "鏘——"
    鎖鏈被斬斷的瞬間，他看到了塔底的出口。
    可就在這時，蘇婉兒突然睜眼。
    她的右眼血焰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暗紫色。
    "找到你了......"她輕聲說，聲音卻像是無數人重疊在一起。
    五指如鉤，猛地刺向林軒後心！
    林軒本能地側身，卻還是被劃破了肩膀。
    鮮血湧出的瞬間，他聞到一股腐朽的花香——和紫花的氣味一模一樣。
    "蘇婉兒！"
    她歪著頭看他，嘴角勾起一個從未有過的詭異微笑：
    "你猜，現在是誰在控製這具身體？"
    星紋鎖鏈趁機纏上林軒的腳踝，將他狠狠拽倒在地。
    蘇婉兒——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東西——緩緩蹲下，指尖撫過他右臂的星紋。
    "多完美的容器啊。"
    "難怪姑姑這麽想要你......"
    林軒的左眼星火暴漲。
    "滾出她的身體！"
    星火順著他的手臂蔓延到蘇婉兒身上，紫花發出刺耳的尖嘯。
    趁著她分神的刹那，林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額頭狠狠撞上她的眉心！
    "砰！"
    意識與意識直接碰撞的瞬間，他看到了——
    花海中的蘇婉兒正被無數個自己拖向棺材。
    "林軒？"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麽，抬頭望向虛無的天空。
    林軒的聲音如雷霆般炸響："燒了那破花！"
    現實與夢境的壁壘被短暫打破。
    蘇婉兒右眼的血焰重新燃起，她猛地抓住身旁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女，火焰順著指尖蔓延到對方身上。
    "你說得對......"她盯著慘叫的少女，"你是我丟掉的部分。"
    "但現在，我要拿回來了。"
    血焰吞噬了整個夢境。
    黑塔底層，蘇婉兒劇烈咳嗽著醒來，耳後的紫花已經枯萎了大半。
    林軒正單膝跪地，弑師劍插在地上，勉強支撐著身體。
    他的右臂星紋已經蔓延到了肩膀，臉色蒼白如紙。
    "你......"
    "別廢話。"他打斷她，"能走嗎？"
    蘇婉兒點頭，攙著他衝向出口。
    身後，紫袍女人的尖叫聲越來越遠：
    "你們逃不掉的！花已經開了，棺材遲早會——"
    塔外暴雨傾盆。
    兩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一條暗巷，蘇婉兒撕下衣袖給林軒包紮肩膀。
    傷口處的皮肉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紫色，輕輕一碰就有黑色汁液滲出。
    "有毒？"
    "不是毒。"林軒咬牙，"是記憶。"
    他掀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那裏浮現出一段陌生的星紋，正緩緩組成文字。
    蘇婉兒湊近辨認，臉色驟變。
    "這是......"
    "我的記憶。"林軒冷笑，"準確地說，是初代林軒藏在星棺裏的東西。"
    雨幕中，遠處萬寶商會的燈火依舊輝煌。
    某個高樓的窗口，有人正舉著青銅望遠鏡觀察他們。
    蘇婉兒耳畔突然響起細碎的低語，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
    "聽到了嗎？"她輕聲問。
    林軒點頭："拍賣會要開始了。"
    "他們在賣什麽？"
    "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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