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順著草葉滾落，滴在蘇婉兒耳後的紫花上。
    “嗒。”
    那滴露水沒有滑落，而是被花瓣無聲吞噬。
    緊接著，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從花蕊深處傳來。
    蘇婉兒猛地按住耳後，指尖發顫。
    又是這個聲音。
    自從黑塔崩塌，紫袍姑姑被時空旋渦吞噬後，這朵花就變得不安分。每當夜深人靜，花蕊裏總會滲出細碎的哭聲，像是有人被囚禁在花瓣深處，掙紮著想要逃出來。
    “吵死了。”
    她煩躁地扯下一片花瓣，汁液順著指縫流下，竟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遠處的林軒正在生火，聽見動靜回頭：“怎麽了？”
    火光映在他臉上，輪廓比從前更鋒利了些。自從融合了初代的部分記憶，他的眼神裏總帶著一種矛盾的滄桑感，像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硬塞進少年軀殼裏，連微笑都顯得勉強。
    “沒什麽。”蘇婉兒甩掉手上的花汁，“被蟲子咬了。”
    林軒盯著她耳後的紫花，眉頭微皺。
    那朵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花瓣比之前更加妖豔，花蕊深處隱約有暗光流動。
    它在生長。
    “你確定這玩意兒沒問題？”他走過來，伸手想碰。
    蘇婉兒偏頭躲開，右眼的血焰“嗤”地竄起：“別多事。”
    林軒收回手，聳聳肩：“隨你。”
    轉身時，他的袖口擦過蘇婉兒肩膀，一縷星火悄無聲息地鑽入紫花。
    花蕊猛地收縮，像是被燙到了。
    正午時分，兩人抵達青雲洲舊址邊緣。
    曾經的廢墟被一層詭異的“新皮”覆蓋——青石板路整齊鋪開，兩側店鋪掛著萬寶商會的旗幡，行人往來如織，熱鬧得仿佛災難從未發生過。
    唯一的異常，是所有人都戴著青銅麵具。
    “幻境？”林軒眯眼。
    蘇婉兒搖頭：“比那更糟。”
    她指向一個賣糖人的攤販。
    那人的麵具下，脖頸處延伸出蛛網般的星紋，一直蔓延到衣領深處。每當他動作時，星紋就微微發亮，像是被什麽力量操控著。
    “被標記的傀儡。”她低聲道，“萬寶商會把活人變成了‘貨架’。”
    林軒冷笑：“看來我當年滅林家滅得不夠徹底。”
    話音未落，街角突然傳來騷動。
    四名商會護衛拖著一個少女走向黑塔方向。少女的青銅麵具已經被打落，露出滿是淚痕的臉——
    她的耳朵後麵，也有一朵紫花。
    蘇婉兒瞳孔驟縮。
    “跟上去。”她一把抓住林軒手腕，“現在。”
    黑塔外圍的守衛比想象中鬆懈。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有人闖入。
    塔內陰冷潮濕，牆壁上嵌滿星棺碎片，幽藍的光暈將人影拉長成扭曲的鬼魅。少女被拖進最底層的祭壇房間，慘叫聲很快被厚重的石門隔絕。
    蘇婉兒貼在門縫處，聽見裏麵傳來紫袍姑姑的聲音——
    “第三百二十一號試驗品，開始剝離。”
    “砰！”
    林軒一腳踹開石門。
    祭壇中央，紫袍女人背對他們而立，手中握著一把晶瑩剔透的匕首，正抵在少女耳後。聽到動靜，她緩緩轉身，右眼的星棺碎片紅光暴漲——
    “哎呀，來得真快。”
    她笑得溫柔，匕首卻毫不猶豫地劃下！
    “嗤——”
    紫花連皮帶肉被剜出，少女淒厲尖叫，傷口處卻沒有流血，而是湧出粘稠的黑色霧氣。霧氣在半空凝結成嬰兒形狀，發出刺耳的啼哭。
    “住手！”蘇婉兒右眼血焰化作長鞭，淩空抽向紫袍女人。
    對方輕巧地側身避開，順手將黑霧嬰兒塞進祭壇上的星棺模型裏。
    “別緊張，小婉兒。”她晃了晃匕首，“我隻是在幫你收集‘姐妹’。”
    林軒的弑師劍已經抵在她咽喉：“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紫袍女人眨了眨眼：“問得好。”
    她突然抓住劍刃往前一拽，脖頸被割開的瞬間，身體卻化作無數星紋鎖鏈，嘩啦啦散落一地。
    祭壇開始震動，星棺模型“哢哢”裂開，三百多團黑霧嬰兒同時啼哭！
    蘇婉兒耳後的紫花突然灼燒般劇痛。
    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她踉蹌著扶住牆壁，看見林軒被鎖鏈纏住右臂，魔化的皮膚正被星紋侵蝕。
    “林軒！”
    “管好你自己！”他暴喝一聲，弑師劍斬斷鎖鏈，左眼星火化作流星轟向祭壇。
    爆炸的氣浪中，紫袍女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你以為這朵花是封印？錯了……”
    “它是鑰匙。”
    “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棺材鑰匙。”
    蘇婉兒眼前一黑。
    紫花徹底綻放，花瓣層層剝落，露出中心蜷縮的——
    另一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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