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從蘇婉兒的睫毛滑落。
    她盯著自己新生的尾指，青銅星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指尖輕輕劃過地麵，沙礫接觸皮膚的瞬間——
    突然變成露珠。
    不是幻象。
    林軒親眼看著那粒沙子在她指尖融化成水珠，又逆著重力向上飛起，最終消失在晨光裏。
    "時間在倒流......"
    蘇婉兒的聲音有些發抖。
    她嚐試觸碰更多東西：
    幹枯的草葉恢複嫩綠，破碎的瓦片重新拚合，就連昨夜戰鬥留下的血跡都倒流回傷口——隻是傷口本身並未愈合。
    三枚逆鱗懸浮在她周圍，刻著"星"字的那枚微微發燙。
    林軒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別碰活物。"
    太遲了。
    一隻麻雀從枝頭飛過，翅膀擦過蘇婉兒的指尖。
    羽毛迅速褪色，鮮亮的褐色變成灰白，豐滿的羽翼肉眼可見地幹癟下去。
    小鳥驚恐地尖叫，卻在下一秒化作一團絨毛——
    然後變成帶血的蛋殼。
    最後連蛋殼都碎成虛無。
    蘇婉兒猛地縮回手，臉色慘白。
    林軒的青銅右臂立刻包裹住她的手指，金屬表麵浮現出壓製性的星紋。
    "這不是治愈......"
    她盯著被金屬包裹的手，"是掠奪。"
    林軒望向遠處炊煙嫋嫋的村落。
    "先去鎮上。"
    ——
    青石板街道上彌漫著蒸餅的香氣。
    本該熱鬧的早市卻安靜得詭異。
    攤主們呆立在原地，蒸籠裏的饅頭早已涼透。
    所有人都在看同一個方向——
    街角的藥鋪門前。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蜷縮在台階上，皮膚皺得像樹皮。
    他懷裏抱著撥浪鼓，幹癟的嘴唇不停蠕動，發出嬰兒般的啼哭。
    更可怕的是，圍觀的人群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老化"。
    不是變老。
    是時間在他們身上加速流逝。
    賣蒸餅的壯漢鬢角突然斑白，挎著菜籃的婦人手背浮現老年斑。
    有個孩童跑過街道，每跑一步就長高一寸，等他氣喘籲籲停在藥鋪前時，已經變成滿臉胡茬的青年。
    "是王大夫家的小孫子......"
    "今早發現時就這樣了......"
    "造孽啊......"
    竊竊私語聲中，藥鋪簾子突然掀起。
    走出來的不是坐堂大夫，而是個戴鬥笠的苗條女子。
    素白羅裙下擺沾著藥汁，腰間懸著九個小銅鈴。
    她蹲下身檢查老者，腕間銀鐲與銅鈴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
    鈴聲中，老者的白發竟然回黑了幾根。
    女子猛地抬頭。
    鬥笠下的目光直接鎖定人群外的林軒二人。
    "是時序亂。"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整條街瞬間安靜。
    "有人在偷時間。"
    蘇婉兒下意識藏起右手。
    女子的視線卻落在她腹部的星紋上，瞳孔驟然收縮。
    銀鐲自動飛起，在空中分解成數百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尖全部對準蘇婉兒。
    "原來是你。"
    林軒的青銅右臂瞬間展開成盾。
    銀針卻突然轉向，暴雨般射向藥鋪屋頂！
    瓦片炸裂。
    一個透明人影從虛空中跌落，身體表麵布滿沙漏狀的紋路。
    它發出嬰兒般的啼哭，懷裏緊緊抱著一團模糊的光——
    正是鎮上居民被偷走的時間。
    女子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繪出複雜的星圖。
    "歸。"
    星圖籠罩透明人，它懷裏的光團開始四散飛回。
    老者的白發轉黑，圍觀人群的衰老趨勢停止。
    但很快，新的異變發生了。
    光團在回歸原主途中突然拐彎，齊刷刷飛向蘇婉兒！
    準確地說，是飛向她被青銅包裹的右手。
    女子臉色大變。
    "截住它們！"
    林軒的青銅盾牌分裂成網，卻攔不住無形的光。
    時間洪流湧入蘇婉兒指尖，她痛苦地彎下腰，腹部星紋亮到刺眼。
    最可怕的是——
    她的發梢開始變透明。
    "它在同化你......"
    林軒強行掰開她的手指，"停下！"
    蘇婉兒搖頭，冷汗浸透後背。
    "不是我......"
    她艱難地抬起右手。
    青銅星紋正在蠕動，逐漸組成一個模糊的圖案——
    九枚逆鱗環繞星棺。
    而星棺裏躺著的人，長著蓑衣青年的臉。
    藥鋪女子突然跪地。
    "星主......"
    她的銀針全部墜地，發出清脆的哀鳴。
    透明人趁機撲向蘇婉兒，卻在觸及她右手的刹那凝固。
    時間之力形成旋渦，將它撕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映出一段記憶：
    蓑衣青年跪在青銅殿。
    初代星兒將鎖鏈刺入他心髒。
    "以時為食，以憶為餌。"
    "此誓永續。"
    碎片轟然炸裂。
    衝擊波掃過整條街道，所有人在瞬間靜止。
    飄落的樹葉懸在半空，濺起的水珠凝固如琉璃。
    唯有蘇婉兒的右手還能動。
    她抓住林軒的衣襟，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不是誓約......"
    "是食譜。"
    靜止的世界裏，唯有她的尾指在繼續透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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