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世界裏，蘇婉兒的右手已經透明到肘部。
    青銅星紋像活物般蠕動，貪婪地吞噬著周圍靜止的時間。
    青石板在她腳下軟化，店鋪的木質門框褪色腐朽，就連空氣中懸浮的灰塵都一粒粒消失。
    林軒的青銅右臂死死壓住她的手腕，金屬表麵不斷浮現新的封印符文，又不斷被時間之力腐蝕。
    "看著我。"
    他捧住蘇婉兒的臉。
    她的右眼已經完全漆黑，左眼的星火卻亮得駭人。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體內撕扯，腹部星紋明滅不定。
    "聽我呼吸的節奏。"
    林軒強迫她與自己同步呼吸。
    一呼。
    一吸。
    三枚懸浮的逆鱗隨著呼吸頻率閃爍，刻著"星"字的那枚緩緩靠近她透明的右臂，像磁石般吸附在肘關節處。
    時間腐蝕暫停了。
    但代價是——
    逆鱗上的"星"字開始褪色。
    "它撐不了多久。"
    蘇婉兒聲音嘶啞，"這片逆鱗裏的星力會先被吃光。"
    靜止的街道突然傳來腳步聲。
    很輕。
    卻像踩在心髒上。
    林軒猛地回頭。
    長街盡頭站著個戴鬥笠的男子，素白麻衣被風吹得緊貼身軀，勾勒出精瘦的輪廓。
    他右手拄著青竹杖，左手按在腰間劍柄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
    他蒙著眼的黑布下，嵌著兩枚逆鱗。
    鱗片邊緣刺入眼眶，在臉頰留下蛛網般的血痕。
    隨著走近，逆鱗微微轉動，發出金屬摩擦的細響。
    "時間竊賊。"
    男子的聲音溫潤如玉，與恐怖的外表截然不同。
    他在三丈外停步，竹杖輕點地麵。
    靜止的世界裏，唯有竹杖敲擊聲回蕩。
    "把星鱗還來。"
    林軒的青銅右臂重組為戰矛。
    男子卻笑了。
    他緩緩拔劍。
    劍身出鞘的刹那，蘇婉兒突然慘叫——
    她透明的右臂上浮現無數細密劍痕，就像被看不見的利刃淩遲。
    更可怕的是，這些傷痕無法愈合。
    時間之力被斬斷了。
    "你——"
    林軒的殺意如實質般炸開。
    男子卻將長劍橫舉，劍脊反射出奇異的光。
    那不是普通的金屬光澤，而是一段流動的記憶：
    星兒將逆鱗按在一個少年眼眶裏。
    "以此為目。"
    她的聲音帶著悲憫。
    "見眾生苦。"
    記憶消散，劍身恢複冰冷。
    男子突然攻來。
    沒有花哨的招式，隻是簡簡單單的直刺。
    但這一劍仿佛穿越了時間，劍尖還在三丈外，刺痛感已經抵達林軒眉心。
    青銅戰矛倉促格擋。
    "鐺！"
    金屬交擊聲震碎兩側店鋪的窗欞。
    林軒虎口開裂，戰矛被震得嗡嗡作響。
    男子第二劍接踵而至，這次瞄準的是蘇婉兒右臂上的逆鱗。
    快。
    快得違反常理。
    林軒根本來不及回防，隻能眼睜睜看著劍尖刺向逆鱗——
    "叮！"
    千鈞一發之際，藥鋪女子的銀針撞偏了劍鋒。
    她不知何時掙脫了時間禁止，十指間纏繞著血色絲線，另一端連著街道上所有被偷走時間的居民。
    "盲劍修！"
    她厲聲喝道。
    "你殺錯人了！"
    男子的劍勢微滯。
    眼眶中的逆鱗急速旋轉，似乎在重新審視目標。
    趁此間隙，林軒抱起蘇婉兒暴退，青銅右臂化作羽翼形態，掀起狂風阻礙追擊。
    "沒用的。"
    男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後。
    竹杖點在林軒後心。
    不是攻擊。
    是傳送。
    天旋地轉間，三人出現在荒廢的演武場上。
    殘破的兵器架上插著生鏽的刀劍，地麵裂縫裏長出人高的野草。
    藥鋪女子也被帶了進來。
    她的血色絲線全部斷裂，臉色瞬間慘白。
    "這裏是......"
    "時間夾縫。"
    盲劍修摘下鬥笠。
    麻衣領口露出鎖骨處的烙印——天機閣罪人的標記。
    他解下蒙眼黑布，露出那對嵌在眼眶中的逆鱗。
    鱗片表麵布滿血絲，像活物的瞳孔。
    "在這裏，她的世間病症不會擴散。"
    他劍指蘇婉兒。
    "作為交換，你們要回答我的問題。"
    林軒將蘇婉兒護在身後。
    "憑什麽信你？"
    盲劍修從懷中取出一物。
    泛黃的畫卷徐徐展開，露出星兒的肖像。
    畫中的她站在青銅殿前，手裏捧著九枚逆鱗，笑容溫柔而哀傷。
    畫卷右下角題著兩行小字：
    贈阿劍
    見畫如晤
    林軒瞳孔驟縮。
    那字跡......
    分明是蘇婉兒的筆跡。
    "現在。"
    盲劍修收劍歸鞘，"告訴我——"
    "星兒是怎麽死的？"
    蘇婉兒突然抱住頭。
    她的透明右臂劇烈顫抖，逆鱗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記憶碎片從鱗片裂縫中溢出，在空氣中組成模糊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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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殿。
    初代林軒抱著星兒的屍體。
    弑師劍貫穿了兩人的心髒。
    畫麵突然扭曲。
    一個不該存在的第三人出現在記憶裏——
    蓑衣青年。
    他跪在血泊中，手裏握著劍柄。
    盲劍修眼眶中的逆鱗瘋狂旋轉。
    "騙子！"
    他驟然拔劍。
    這次沒有留手。
    劍光如銀河傾瀉，演武場的地麵被整齊切開。
    裂縫中噴湧出時間亂流，將一切卷入混沌。
    林軒的青銅羽翼全力格擋，仍被劍氣割得支離破碎。
    藥鋪女子甩出銀針結陣。
    針陣剛成型就被劍氣絞碎。
    "我看過九萬六千種未來！"
    盲劍修的劍勢越來越狂暴。
    "沒有一個裏有你！"
    他劍指蘇婉兒。
    "你根本不是星主！"
    最後一劍斬出時，蘇婉兒推開了林軒。
    她抬起透明的右臂迎向劍鋒。
    時間之力與劍氣相撞。
    沒有爆炸。
    沒有巨響。
    隻有玻璃碎裂般的清脆聲響。
    盲劍修的劍斷了。
    蘇婉兒的右臂也齊肘而斷。
    斷口處沒有流血，隻有無數細小的時鍾齒輪在轉動。
    每個齒輪上都刻著名字，其中最大的兩個寫著：
    林軒
    蘇婉兒
    盲劍修跪倒在地。
    他的眼眶空空如也。
    逆鱗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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