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巨劍斬落的瞬間，整艘戰船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林軒的齒輪右臂不受控製地扭曲變形，金屬關節爆出刺眼的火花。
    "抓緊舵盤！"
    蘇婉兒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的紫藤根係已經爬滿半個甲板，那些細小的根須正瘋狂吸收飛濺的星髓。
    林軒的左手指甲深深摳進青銅舵盤。
    掌心的血肉被腐蝕得滋滋作響，卻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一種詭異的麻木感，像是手臂已經不屬於自己。
    舵盤中央的羅盤突然翻轉。
    本該是指針的位置，蜷縮著一個巴掌大的嬰兒。
    它渾身青紫，眼皮被青銅絲縫合，肚臍處延伸出細長的鎖鏈，連接著羅盤邊緣的十二個星文刻度。
    "這是......"
    嬰兒突然睜開眼睛。
    沒有瞳孔，隻有兩團旋轉的星雲。
    舵盤開始反向旋轉。
    林軒的右臂齒輪一顆接一顆崩飛，被羅盤中心的黑洞吞噬。
    每吞下一顆齒輪，嬰兒的皮膚就變得透明一分，露出裏麵精密運轉的青銅內髒。
    "用血喂它。"
    蘇婉兒不知何時貼上了他的後背。
    她的呼吸帶著藥香，左手按在林軒流血的手掌上，將他的血引向羅盤。
    "這是星髓羅盤，隻認林家人的......"
    她的話戛然而止。
    林浩的身影出現在桅杆頂端。
    他倒掛著，長發垂落如瀑布，發梢竟然全是細小的青銅鉤。
    那些鉤子正在蠶食血色船帆上的族譜文字。
    "錯了錯了。"
    他的笑聲像碎玻璃刮擦耳膜，"它認的不是血脈，是疼痛。"
    嬰兒突然發出刺耳的啼哭。
    羅盤邊緣彈出十二根骨針，瞬間刺穿林軒的手指。
    鮮血順著凹槽流入星文刻度，整個舵盤頓時活了過來。
    林軒的視野突然分裂。
    左眼看到的是現實：
    戰船正在星髓海中沉沒，那些青銅手臂已經爬上甲板。
    右眼卻看到無數記憶碎片——
    祠堂地下三百丈的青銅工坊，浸泡在星髓池裏的嬰兒，還有握著刻刀的那隻......
    長著林浩臉的手。
    "歡迎回家，弟弟。"
    林浩的聲音同時在現實和幻境中響起。
    舵盤上的嬰兒開始急速成長。
    皮膚寸寸龜裂，露出下麵青銅的骨骼。
    它的胸腔大開，像朵猙獰的花，花心是微型的三層舵輪。
    第一層輪盤刻滿"正"字。
    第二層輪盤是旋轉的星圖。
    第三層......
    林軒的瞳孔驟然收縮。
    第三層輪盤上釘著九個小小的人偶，全部是蘇婉兒的模樣。
    每個人偶的心口都插著不同的兵器，從匕首到長槍，正好對應九大修煉境界。
    "漂亮吧？"
    林浩不知何時站在了舵盤旁，手指輕撫人偶，"這是母親最滿意的作品。"
    蘇婉兒突然暴起。
    她的紫藤根係化作長鞭，帶著淩厲的破空聲抽向林浩麵門。
    同時左手結印，頭頂的星圖投射出刺目紫光，在甲板上燒出焦黑的軌跡。
    "別碰它們！"
    林浩不躲不閃。
    鞭影穿透他的身體，卻像打在霧氣上。
    他蒼白的皮膚泛起漣漪，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齒輪結構。
    "晚了。"
    他打了個響指。
    舵盤上的第三層輪盤開始轉動。
    九個人偶同時抬頭，蘇婉兒頓時如遭雷擊，噴出一口鮮血。
    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結，變成九枚細小的紫色釘子。
    "知道為什麽選你嗎？"
    林浩接住血釘，一枚枚按進自己的指關節，"因為你的"藥靈體"......"
    "是最好的止痛藥。"
    林軒的右臂突然暴起發難。
    剩餘的齒輪全部脫離，在空中重組為九齒飛輪。
    鋒利的齒刃切割空氣，發出鬼哭般的嘯叫，直取林浩咽喉。
    "叮——"
    血釘與飛輪相撞。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飛輪突然停滯。
    那些紫色釘子像活物般蠕動，轉眼間爬滿金屬表麵。
    齒輪一個接一個鏽蝕、崩解，最後化為齏粉飄散。
    林浩吹了吹指尖並不存在的灰塵。
    "沒用的。"
    他歪頭看向正在崩塌的戰船，"母親已經醒了。"
    整片星髓海突然沸騰。
    海底升起巨大的陰影，那是......
    林軒的呼吸停滯了。
    九具青銅棺組成的圓環，中央漂浮著半透明的女子虛影。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麵容安詳，腹部卻有個巨大的空洞。
    空洞裏，蜷縮著一個熟睡的嬰兒。
    "星兒......"
    蘇婉兒突然跪倒在地，紫藤根係瘋狂生長，"不，那是......"
    林浩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母親。"
    他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那個虛影。
    "我們回來完成......"
    話音未落，舵盤上的嬰兒人偶突然集體尖叫。
    第三層輪盤炸裂，九道紫光射向海底的青銅棺。
    其中一道擦過林軒耳邊時，他清晰聽到蘇婉兒的聲音：
    "別讓它們......回到......"
    星髓海掀起巨浪。
    戰船徹底解體前，林軒看到羅盤嬰兒撕開了自己的胸膛。
    那裏麵的三層舵輪正在融合，變成一把......
    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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