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樹倒塌的轟鳴聲中，蘇婉兒聽見了嬰兒的哭聲。
    不是來自那些墜落的果實，而是從她心口【飼劍者】的印記裏傳出。
    她低頭看去，門形印記的鎖孔正在滲血。
    每一滴血珠落地，都化作細小的青銅藤蔓，藤尖上開出的花苞裏，蜷縮著微縮版的自己。
    "原來……這就是飼劍者的意思。"
    她伸手觸碰那些花苞。
    指尖剛碰到花瓣，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烏雲遮日，而是星圖倒懸——青雲洲的夜空被硬生生翻轉，星辰如雨墜落，在地麵砸出深不見底的坑洞。
    坑底傳來鎖鏈摩擦聲。
    林軒的斷劍插在地上，劍柄朝上，像一座黑色的墓碑。
    他本人卻不見了。
    "林軒！"
    蘇婉兒想衝過去，卻被小狐狸咬住裙角。
    那畜生綠瞳豎起，叼著頭骨往她傷口上按。頭骨眼眶裏的鬼火劇烈跳動，拚出四個字：
    不要喊他
    晚了。
    地麵突然裂開，一隻青銅巨手破土而出，掌心紋路正是放大版的星圖。
    每一條星軌都在移動，像被無形的手撥弄。
    巨手五指張開，朝蘇婉兒抓來。
    她本能地結印防禦，卻發現自己掐的是林軒慣用的劍訣。
    "怎麽會——"
    巨手突然停滯。
    掌心星圖裏，代表林軒命星的那一點亮起刺目血光。
    血光中浮現出模糊人影，正用劍在星軌上刻字。
    蘇婉兒看清那些字的瞬間，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是她的名字。
    每個筆畫都帶著林軒的劍意，但書寫方式……分明是星主的筆跡。
    "他……在改我的命格？"
    巨手猛地合攏！
    千鈞一發之際，小狐狸吐出頭骨。
    頭骨在空中旋轉，下頜骨開合，發出蒼老笑聲：
    "星軌可改，因果難斷。"
    "你且看看——"
    "他手裏拿的是什麽劍？"
    蘇婉兒凝神望去。
    血光中的林軒手中，根本不是斷劍，而是一根青銅樹枝。
    樹枝末端分叉，像極了她小時候畫星圖用的那根染血樹枝。
    巨手突然發出金屬扭曲的哀鳴。
    掌心星圖開始崩潰，那些被篡改的星軌一根根繃斷。
    每斷一根，就有修士在現實世界爆體而亡。
    蘇婉兒認出了幾個——全是當年參與屠殺蘇家的仇人。
    "這是……複仇？"
    她喃喃自語。
    頭骨突然飛到她麵前，眼眶裏的鬼火幾乎要灼傷她的睫毛：
    "傻丫頭，這哪是複仇？"
    "這是——"
    巨手轟然炸裂！
    青銅碎片如暴雨傾瀉。
    一塊碎片劃過蘇婉兒臉頰，帶出的不是血，而是細小的青銅種子。
    種子落地即長，眨眼間變成人高的青銅鏡。
    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片血海。
    血海裏沉浮著無數林軒的屍體。
    每個屍體心口都插著樹枝，樹枝上掛著小巧的紫藤花簪——和她發間那支一模一樣。
    鏡麵突然泛起漣漪。
    一隻手從血海裏伸出，扒住鏡框。
    指節修長，虎口有練劍留下的繭子。
    是林軒的手。
    但指甲已經變成青銅色，掌心紋路……
    正在自行重組成星圖。
    "抓住我。"
    鏡中的林軒開口。
    聲音卻屬於兩個人——一個是她熟悉的少年嗓音，另一個……
    是星主的金屬回響。
    蘇婉兒後退半步。
    她摸向發間的紫藤花簪，卻發現簪子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一截青銅樹枝。
    樹枝頂端，緩緩綻開一朵花。
    花蕊裏躺著顆眼球。
    瞳孔是星雲狀的烙印。
    "啊！"
    她甩手扔掉樹枝。
    眼球在半空炸開，血霧中浮現出三百個時空的畫麵——
    每個畫麵裏，都有一個蘇婉兒在死去，而林軒……
    都在用青銅樹枝刺穿她的心髒。
    唯一不同的是，最近的三次輪回。
    第一次，林軒的劍偏了三寸。
    第二次，他刺穿的是自己手掌。
    這一次……
    他消失了。
    小狐狸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在青銅鏡上。
    鏡麵哢嚓裂開。
    裂縫中滲出紫金色的液體，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初代林軒的墓碑浮現現代文字
    字跡未幹，地麵突然隆起。
    一塊青銅墓碑破土而出。
    碑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最新浮現的一行是：
    【林軒卒於新曆三年七月初七】
    ——正是三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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