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失重感突然消失。
    蘇婉兒摔在一片鬆軟的腐土上，鼻腔裏充斥著潮濕的黴味和血腥氣。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墳場中央。
    不是普通的墳場——每塊墓碑都是用斷劍削成，劍柄朝下插入土中，像一片倒插的劍林。
    "哢嚓。"
    身後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
    小狐狸叼著頭骨從霧中走出，綠瞳在黑暗中泛著幽光。它前爪的鱗片已經蔓延到脖頸，每次呼吸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嘶響。
    "這是哪？"
    蘇婉兒撐起身子，掌心按到一塊冰涼的東西。
    是淚釘。
    但不是之前那枚——這枚表麵刻著細小的星圖，中央嵌著一粒紫藤種子。
    頭骨突然從狐狸口中掉落，骨碌碌滾到她腳邊。
    下頜骨自動開合：
    "葬劍塚。"
    "所有時空的林軒......"
    "最後都來這裏等死。"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最近的劍碑突然滲出暗紅液體，在碑麵匯聚成字：
    【林軒卒於新曆三年七月初七】
    ——和青銅墓碑上的預言一模一樣。
    蘇婉兒伸手觸碰碑文。
    指尖剛碰到"卒"字，整塊劍碑突然軟化，變成粘稠的血漿順著她手臂爬上來。
    血漿中浮現記憶碎片：
    一個背影跪在墳場盡頭，正用斷劍挖坑。
    他的左臂已經變成青銅，右肩插著半截紫藤枝。
    "林軒！"
    蘇婉兒衝向那個背影。
    跑出三步，腳下突然踩空。
    地麵不知何時變成了無數把劍刃組成的陷阱，鋒利的劍尖朝上，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嘩啦——"
    鎖鏈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九條青銅鎖鏈破土而出，纏住她的四肢和脖頸。鏈條另一端連接著劍碑，碑文全部變成【卒】字。
    "你終於來了。"
    跪著的人影緩緩轉身。
    不是林軒。
    是青雲掌門李玄霄。
    但他的臉正在融化，像蠟像般滴落，露出下麵另一張臉——
    林家老祖。
    接著是星宮長老、藥王穀主......
    九張麵孔循環變換，最後定格在一張陌生的少年麵容上。
    少年眉心有星雲烙印，嘴角卻掛著林軒慣有的冷笑。
    "三百個時空的亡魂......"
    "都在等你。"
    鎖鏈驟然收緊！
    蘇婉兒被吊到半空，脖頸處的鏈條勒入皮肉，卻沒有流血——傷口處滲出的是紫金色光點。
    每個光點裏都映出一段記憶：
    她教林軒練劍、他們偷喝桂花釀、在紫藤樹下許願......
    少年貪婪地吸食這些光點，每吸一口，身體就長大一分。
    "原來這就是......"
    "時間的味道。"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像林軒。
    小狐狸突然暴起，一口咬在鎖鏈上。
    "哢嚓！"
    青銅鏈條應聲而斷，斷口處噴出黑血。
    少年發出痛呼，半邊身體突然腐爛，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蘇婉兒"三個字。
    "你......"
    蘇婉兒趁機掙脫束縛，落地時抄起一把劍碑。
    碑文在她手中變化，從【卒】變成了【生】。
    "不是林軒。"
    她將劍碑狠狠刺入少年胸口！
    少年沒有躲閃。
    他任由劍碑貫穿身體，腐爛的右手突然抓住蘇婉兒手腕。
    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
    "但他是。"
    少年指向墳場深處。
    霧靄散開，露出盡頭景象——
    九具青銅棺呈環形排列，每具棺蓋上都坐著個林軒。
    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心口插劍，最中央那個......
    正在用斷劍削一塊新墓碑。
    碑文隻有兩個字：
    【蘇婉】
    最後一筆遲遲未落，因為他的手腕被青銅鎖鏈纏住了。
    鎖鏈另一端沒入虛空，每次拉扯都讓他嘔出一口黑血。
    血滴在碑上，竟然開始逆流，重新鑽回他口中。
    "他在改寫你的死亡。"
    頭骨滾到蘇婉兒腳邊，鬼火微弱。
    "但每次落筆......"
    "都會被輪回糾正。"
    小狐狸突然發出預警的低吼。
    蘇婉兒回頭，看到少年已經拔出胸口的劍碑，傷口處沒有流血，而是湧出無數青銅沙。
    沙粒在空中組成一段畫麵：
    初代林軒跪在青銅樹下，手裏拿著染血的樹枝。
    樹下躺著個嬰兒。
    嬰兒心口插著半截紫藤花簪。
    "真相就在......"
    少年的身體開始崩潰，聲音卻越來越像林軒。
    "亡者的......"
    "低語裏。"
    他徹底化作青銅沙的刹那，墳場所有劍碑同時震顫。
    碑文全部變成【卒】字，而後一個接一個爆裂。
    每碎一塊碑，就有一道劍魂飛出，射向盡頭的九具棺材。
    棺材裏的林軒們同時抬頭。
    他們齊聲說了一句話。
    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鎖鏈聲淹沒。
    隻有口型清晰可辨：
    快走
    蘇婉兒卻向棺材走去。
    她踩過滿地劍碑碎片，每一步都讓心口的門形印記明亮一分。
    當第九步落下時，最中央的棺材突然打開。
    一隻手伸出棺外，掌心朝上。
    上麵用血畫著個簡單的門形圖案。
    和她心口的印記一模一樣。
    "這次......"
    棺中的林軒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換我來當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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