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禦前風波,深謀遠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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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侯府的密室中,李初玄指尖輕叩紫檀案幾。窗外秋雨淅瀝,將簷下燈籠映成朦朧的血色光暈。
“你揍了陸炳?”李初玄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特有的鬆弛感,“他可是皇帝的發小呢,說打就打了?”
趙謙正往嘴裏扔花生米,聞言嗤笑:“那小子骨頭硬得很,踹一腳算什麽。”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不過這小子確實是個狠角色,在南京差點把白蓮教的老巢掀了。”
正說著,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李初玄拎起溫在炭爐上的酒壺,琥珀色的液體在青瓷盞裏蕩出漣漪:“之前小皇帝將他放到錦衣衛時,可沒想到他能長成這樣的狼崽子。”
“不到二十歲就能麵不改色地剮人。”趙謙仰頭飲盡杯中酒,“現在連南京兵部都敢查,再過兩年怕是要上天。”
“那不然史書上怎麽會說他是有明一代最有權勢的錦衣衛指揮使呢……”李初玄淡笑道,“陸炳這人,真是天生的錦衣衛。”
“說正事。”李初玄突然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蠟丸裏的密信確認了?”
趙謙從袖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紙上畫著朵半開蓮花,花蕊處標著“甲辰年冬”四個小字。
“白蓮教要造反?”李初玄挑眉。
“比造反麻煩。”趙謙指尖點在日期上,“甲辰年冬至是祭天大典,他們要在圜丘壇動手。”
密室裏驟然寂靜。雨聲變得清晰可聞,簷角銅鈴在風裏叮當作響。
李初玄突然笑了:“所以南京兵部在給他們運鎧甲?”
“不止。”趙謙從懷中取出本賬冊,“過去三個月,通州碼頭少了二百斤火藥,都記在兵部損耗裏。”
燭光下,李初玄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想起現代史書上記載的嘉靖年間白蓮教亂,當時南京確實炸過幾個糧倉。
“陸炳知道多少?”
“隻知道兵部有人涉案。”趙謙摩挲著酒盞邊緣,“我攔著他查南京,是不想打草驚蛇。”
窗外忽然傳來瓦片輕響。
李初玄並不意外,袖中滑出柄匕首,“嗖”地釘在窗欞上。
外頭傳來聲貓叫,很快又歸於寂靜。
“說到曹操。”趙謙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窗外,“這小子最近總愛聽牆根。”
“屬實有點鋒芒太盛……”李初玄拔回匕首,刃尖沾著片飛魚服的金線,“明日我去找皇帝,找他說道說道。”
自從當上鎮北侯以來,可從來沒有人敢監視自己,今日這可是頭一遭。
他有些生氣了。
“無妨。”趙謙給自己續了杯酒,“他越是這樣,白蓮教越會信他真的被我們排擠。”
雨幕中,陸炳無聲地貼在侯府外牆。飛魚服被雨水浸透,肩頭破口處滲著血絲。他聽著室內隱約的談笑聲,眼神晦暗不明。
……
翌日。
乾清宮的暖閣裏,朱厚熜正低頭批閱奏折,忽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鎮北侯求見。”黃錦躬身稟報。
朱厚熜筆尖一頓,墨汁在奏折上暈開一小片。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讓他進來。”
殿門推開,李初玄大步走入,身上還帶著雨夜的寒氣。他並未行禮,隻是站在禦案前,目光沉沉地盯著朱厚熜。
“李大哥……”朱厚熜放下筆,語氣裏帶著幾分試探,“今日前來,可是有要事?”
李初玄冷笑一聲:“陛下,臣今日來,是想問問,錦衣衛百戶陸炳,是不是您派去監視臣的?”
朱厚熜心頭一跳,下意識攥緊了袖口,他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李大哥何出此言?朕怎會……”
“陛下!”李初玄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陸炳昨夜趴在臣府外的牆頭,聽了一整晚的牆角!若不是臣發現得早,怕是連臣和趙謙的私密話都要被他記下來呈給您了!”
朱厚熜臉色微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的鎮紙,他雖然沒有指使陸炳監視李初玄,可也確實默許了陸炳暗中查探李初玄和趙謙的動向,沒想到會被當場抓包。
“李大哥,朕……朕隻是擔心……”
“擔心什麽?”李初玄步步逼近,眼神銳利如刀,“擔心臣和趙謙密謀造反?還是擔心臣這個‘鎮北侯’權勢太大,威脅到您的皇位?”
李初玄滿眼都是失望。
朱厚熜被逼得後退半步,後背抵上了龍椅。
他從未見過李初玄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麵,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大哥,朕絕無此意!”他急忙解釋,“朕隻是……隻是覺得近來朝中暗流湧動,白蓮教又蠢蠢欲動,所以才讓陸炳多留意……”
“嗬。”李初玄嗤笑一聲,“那陛下為何不直接告訴臣?為何要讓他鬼鬼祟祟地趴在臣的牆頭?”
“而且,臣是紫氣高手,普天之下,又有幾人可以取臣的性命?”
朱厚熜語塞,臉色微微發白。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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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李初玄猛地回頭。
陸炳站在殿門口,飛魚服筆挺,麵色冷峻。
他躬身行禮:“臣陸炳,參見陛下。”
朱厚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道:“陸炳,你來得正好!鎮北侯正與朕說起你……”
李初玄眯起眼,盯著陸炳,忽然笑了。
“陸百戶,昨夜淋雨聽牆角,可還盡興?”
陸炳神色不變,淡淡道:“侯爺說笑了,臣昨夜一直在北鎮撫司當值,未曾離開。”
“是嗎?”李初玄緩步走近他,聲音低沉,“那為何在本侯的匕首上,沾著你飛魚服的金線?”
陸炳瞳孔微縮,但很快又恢複平靜,“侯爺若不信,可查北鎮撫司的值守記錄。”
李初玄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抬手,一拳砸在陸炳臉上!
“砰!”
陸炳猝不及防,整個人踉蹌著後退數步,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穩住身形,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鎮北侯!”朱厚熜猛地站起身,又驚又怒,“你竟敢在朕的麵前動手?!”
李初玄充耳不聞,一把揪住陸炳的衣領,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這一拳,是教你什麽叫規矩!”
陸炳悶哼一聲,還未起身,李初玄又是一腳踹在他腹部!
“這一腳,是告訴你,別以為有陛下撐腰,就能無法無天!”
陸炳蜷縮在地上,額角青筋暴起,卻硬是一聲不吭。
朱厚熜臉色鐵青,手指死死扣住龍椅扶手,卻不敢上前阻攔,他既怕李初玄真的把陸炳打死,又怕自己一旦插手,李初玄會徹底與他翻臉。
“李大哥……”朱厚熜聲音微顫,“夠了……”
李初玄終於停手,冷冷地瞥了陸炳一眼,轉身看向朱厚熜。
“陛下,臣今日來,不是來討說法的。”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臣隻是想讓您知道,臣和趙謙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但若陛下再這般猜忌,臣……會很失望。”
朱厚熜心頭一震。
李初玄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李大哥……”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
李初玄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去。殿內隻剩下朱厚熜和蜷縮在地上的陸炳。
良久,朱厚熜才緩緩坐下,聲音疲憊:“陸炳,你沒事吧?”
陸炳撐著地麵,慢慢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臣無礙。”
朱厚熜看著他,忽然歎了口氣:“你……太心急了。”
陸炳低頭:“臣知錯。”
朱厚熜擺擺手:“下去吧,好好養傷。”
陸炳躬身退下,殿內再次恢複寂靜。
朱厚熜獨自坐在龍椅上,望著殿外漸亮的天色,心中五味雜陳。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皇帝,當得竟如此……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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