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補湯解思緒 燭火映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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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ears teigects the heart.
    朝會遂即慢慢散去,滿朝文武魚貫而出,身影匆匆隱沒在宮牆深處。
    武皇卻毫無休憩之意,他又於禦書房內,私下裏緊急傳召了太子武承煜、典簽衛江鞘等人,逐一部署後續事宜……
    回到現實中的竟陵郡。
    朝堂之事不知經何途徑泄至天鮭盟,此間燭火明滅,映得堂內人影幢幢。海寶兒、伍標與幽篁子等核心人物圍坐一堂,神色凝重地聚於一處。
    伍標麵上疑雲與憤色交織,對冥幽客的死始終鬱結於胸,難釋其惑:“這冥幽客當真膽大包天!既已應諾,竟又背信食言、混淆是非,更行那恩將仇報之舉。昔日少主念其或有難言之隱,心存仁善,欲尋法為他留一線生機,怎料他冥頑不化、枉負好意,終是自斷生路,實在可歎!”
    古語有雲“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次此事乖張蹊蹺,其間定藏隱情。隻怕那更為驚心動魄的陰謀,才剛於水麵之下,露出冰山一角罷了。
    “正是!此人若一心求死,背後必有所護之人、所係之事。循著這條線索深掘細究,必能有所得。”海寶兒當機立斷,旋即傳召風媒堂古介,語調篤定,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即刻調動風媒堂全數資源,徹查冥幽客生平過往,事不宜遲,速去辦!”
    待古介領命退下,「蠡口神斷」幽篁子滿含疑慮,拱手問道:“少主,武皇陛下已降旨徹查此案,憑朝廷之勢,想來不日便會水落石出。我等何必再耗心力,畫蛇添足?”
    海寶兒唇邊勾起一抹輕笑,眼底掠過一絲狡黠,“恰恰因武皇已然介入,我等才更需主動行事。你細想,這事與三皇子定然脫不了幹係,現今最如坐針氈的,想必正是他。他若有所動作,便難保不露出破綻。隻是,尚有一事我始終未能參透——丁隱君此番尋他會麵,究竟意欲何為?!”
    想不通了吧!
    莫非僅為構陷二皇子,順帶給海寶兒設下絆子?顯然,絕非浮於表麵那般簡單。
    “除非……”海寶兒低聲自語,劍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除非,諸位皆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上仙。”話音未落,黎姝盺端著三碗補湯款步而入,聲線輕柔卻裹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調侃,宛若潺潺溪澗漫過青石,悄然化開了屋內凝滯的氣氛。“仙者自可辟穀不食,可諸位已空腹一日!快趁熱飲湯墊墊腹,稍後我再為你們備上一桌豐筵。”
    說著,黎姝盺將補湯穩穩擱在案上,那細膩的青瓷碗沿相互觸碰,發出一聲清越的脆響。緊接著,蒸騰而起的熱氣裹挾著濃鬱的藥材苦香,絲絲縷縷地彌漫開來,就像一雙溫柔的手,將殿內長久以來積聚的沉濁之氣悄然驅散。
    緊接著,她不經意間掃了眼海寶兒案頭攤開的密信,皓白的指尖下意識地輕輕摩挲著碗沿,若有所思地開口:“這丁姑娘,平時說話像浸了蜜,偏生眼睛冷得能結冰。如今看來,她的心竟也是這般冷硬如霜。”
    伍標和幽篁子二人見黎姝盺這般評價,倒也不好搭話,於是紛紛拿起麵前的湯碗,細細品味起來。
    海寶兒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起湯盞,動作優雅地輕啜一口,湯汁在舌尖緩緩打轉,帶來一陣溫熱的熨帖。突然,他像是捕捉到了一絲靈感,猛地抬眸,直直看向黎姝盺,問道:“丫頭,你作為局外人,冷眼旁觀近來發生的這樁樁件件,心中可有什麽獨到的見解?不妨說來聽聽……”
    黎姝盺柳眉一挑,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個女人實在是古怪至極。從她暗中給我下毒的那一刻起,我便深知,這世間怕是沒有什麽事是她做不出來的。依我看,書苑的魘鎮局、入泮試題的離奇泄露,還有誣陷三皇子的這一場鬧劇,背後的主謀大概率都是她。”說到這裏,她話語戛然而止,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倘若二皇子當真被冤枉,而三皇子目前又無法給她帶來實質性的權勢和利益,那麽依她的性子和一貫作風,下一步,必定會去攀附一個權勢滔天、能助她達成目的的人……可這人會是誰呢?”
    海寶兒細細地品味著黎姝盺的話語,擱下湯盞,指腹碾過案上未幹的墨跡,“她給譚家考題,不是為了錢——竟陵丁氏貴女誰會缺金少銀?她要的是把譚家拖進舞弊的渾水,逼他們不得不向二皇子求救,從而坐實二皇子‘結黨營私’的罪名。”
    黎姝盺指尖驟然收緊,碗沿傳來細微的刺痛:“可冥幽客在朝堂上指認二皇子,最後卻服毒身亡,這一點也說不通……”
    “這出戲,三皇子唱的是‘借刀殺人’,丁隱君唱的卻是‘隔岸觀火’。”幽篁子忽然笑了,“冥幽客進京前在竟陵郡指認三皇子,進京後卻改口,不是被脅迫——或許是有人與他達成了某種協議,讓他死前咬二皇子一口,斷了所有線索。”
    伍標在一側聽得一頭霧水,好不容易尋得片刻間隙,才得以插話道:“少主,少夫人。二位皆斷言這一係列事端皆為丁隱君在幕後操縱,可思來想去,仍未明晰她主動前往與三皇子會麵,究竟所圖何事啊?”
    “這個嘛……”海寶兒與幽篁子目光交匯,須臾,他緩緩轉頭,望向窗外。此時,暮色沉沉,天鮭盟的飛簷在這黯淡光影裏,恰似振翅欲飛卻又隱匿於暗夜的鴉。海寶兒再度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妨將思路拓寬,再大膽推測一番。丁隱君既然一心尋覓有足夠實力支撐她的人,那麽,以她的心性與謀略,極有可能盼著三皇子徹底失勢,甚至……性命不保。唯有如此,束縛她與三皇子之間的婚約,方能自動解除,從此她便可徹底擺脫這層羈絆,去謀劃更為深遠的事。”
    這樣,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讓二皇子與三皇子反目成仇,這一招確實夠狠!”幽篁子神色凝重,附和道:“不過,如此驚天布局,牽扯甚廣,她背後的相衣門定是脫不了幹係。少主,您往後去升平帝國,務必要萬分留意,多加防備。”
    黎姝盺忽然想起什麽,趕忙補充,“那既然三皇子有危險,是否要提醒他?!”
    好巧不巧,這話還沒說完,案頭的燭火毫無征兆地劇烈跳動,驟然爆起燈花,“劈啪”之聲在靜謐的屋內突兀響起,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海寶兒神色驟黯,胸腔中泄出一聲沉沉的喟歎,聲線裏裹著與年紀不符的蒼鬱,還有素來罕見的無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誠不我欺。若他未曾暗中算計武承煜,憑我與他的舊情,本當毫無保留、和盤托出。可如今,他深陷權勢泥沼,早已失卻為人本心——既已如此,便隻能任他在欲望深淵中沉淪,我縱有心,亦無力回天了……”
    “少主!”話音方落,張禮猛地撞開廳門,倉促間竟顧不上行禮。他麵色惶急,衣襟還沾著點點夜露,顯是一路疾奔而來,喘息未定:“那幾名身負刺青的人,經刑訊拷問,已然盡數招供了!”
    海寶兒抬眸,目光直直落在張禮惶急的臉上,唇角卻倏然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且住口,容我一猜——莫非,他們全招了,稱此事皆由二皇子在幕後主使?!”
    “少主,您、您怎會知曉?!”張禮滿臉匪夷所思,嘴部驚愕地張大,粗重的喘息尚未平複,話語裏滿是對海寶兒料事如神的震駭與歎服。
    他臉上的驚愕尚未褪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道身影火急火燎地闖入廳中,旋即對著海寶兒躬身急稟:“少主,大事不妙!譚家家主譚照軒,於府中書房遇刺身亡!”
    “什麽?竟有此事?!”海寶兒聞言,瞳孔驟然一縮,周身氣場瞬間凝緊。他下意識地霍然起身,動作過急,竟將案上湯盞帶翻。
    濃稠的褐湯藥汁沿桌沿緩緩淌落,蜿蜒扭曲,恰似一尾在瀕死之際痛苦蜷曲、漸失生機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