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密局宴間布 樓中殺機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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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外,暮色漸濃,武承零望著丁隱君翩然入內的背影,性子本就直率,當下便脫口而出:“瞧她那遮遮掩掩、鬼祟不定的模樣,定是藏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壞心思!”
    這話雖無偏頗之虞,但其下暗湧的激烈張力,已欲破言而出。
    海寶兒聽了,既未表示讚同,也未直言反駁,隻壓低聲音勸道:“我們走吧。丁隱君既已進了這酒樓,短時間內想必不會出來,繼續在此守候,終究是徒勞無功。”
    “不行!”武承零卻不依,一手捂著咕咕作響、似要“造反的肚子”,語氣帶著幾分嬌蠻:“來都來了,本公主早已饑腸轆轆,今日這頓飯,你必須請我!”說罷,不等海寶兒再勸,便伸手拽著他的衣袖,徑直往酒樓方向走去。
    海寶兒見狀,隻覺哭笑不得:“我的公主殿下,眼下絕非用餐的時候啊。丁隱君向來行蹤隱秘,今日突然在此現身,其中必定暗藏蹊蹺,我們理應……”
    “就當是借用餐搜集情報好了!”武承零徑直打斷他的話,眼眸亮晶晶的,“說不定在這酒樓裏,還能發現些有用的線索呢?再者說,我還幫你假扮情侶掩人耳目,如今吃你一頓飯,難道還過分不成?!”
    話音未落,她已拽著海寶兒跨進了「醉仙樓」的大門。樓內燈火璀璨,明燭高懸,梁柱間縈繞著醇厚的酒香,絲竹管弦婉轉悠揚,一派熱鬧繁盛的景象。
    店小二見有客至,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高聲問道:“二位客官,請問是要雅間,還是在大堂就座?”
    “雅間。”海寶兒率先開口,他本想低調行事,避免引人注目,免得節外生枝。不料武承零卻揚聲反駁:“不,我們就要在大堂!而且就要靠窗的那張桌子!”
    海寶兒無奈,隻得順著她的意,一同在靠窗的桌前坐下。武承零像個好奇的孩童,一雙明眸四處打量,目光掃過鄰桌的菜肴,便忍不住點評起來:“你看那道水晶蝦仁,晶瑩剔透的,看著就鮮嫩;還有那盤蟹粉獅子頭,油光鋥亮的,本公主今日定要好好嚐嚐!”
    與武承零的興致勃勃不同,海寶兒自始至終無心點餐,一雙眼眸始終警惕地留意著酒樓內的動靜。他敏銳地發現,不少身著錦袍、氣度不凡的達官顯貴頻繁出入雅間,神色或凝重含霜,或諱莫如深,隱隱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讓他心中的疑慮更甚。
    正當他暗自思索丁隱君在此處究竟有何圖謀時,隔壁桌幾位食客的交談聲恰好傳入耳中。
    “你們聽說了嗎?朝廷今日突然下了令,要關閉城門,沒有聖上或太子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就連守城的宿衛軍,都比往日增加了數倍。依我看,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啊……”
    “噓!這般話語切不可輕談!目下城門管控如此嚴苛,真正憂急的,從來不是你我這類布衣小民、升鬥之徒,反倒是那些往來通市、靠貿易謀生的異國商隊……”
    “可不是嘛!今日下午我路過城門口,就見聚集了不少外邦人士,一個個吵著鬧著要出城,依我估計,最遲明日,他們怕是都要去皇宮外請願了……”
    “可我還聽說,就連皇宮裏頭,也早已戒嚴了啊,尋常人根本近不了半步……”
    “二位客官,您點的菜都齊了,請慢用!”店小二端著描金漆盤,清脆的吆喝聲穿透席間的喧鬧,驟然截斷了鄰桌幾人的竊竊私語。
    那幾人聞聲,倏然交換了個眼神,為首的老者麵色一沉,屈指輕輕叩擊桌麵,壓低聲音沉聲道:“都別說了,這酒樓裏人多眼雜,言多必失,咱們還是喝酒吧!”眾人聽罷,皆是默契地端起酒盞,酒液在燭火映照下泛起粼粼漣漪,將那些未盡的話語,盡數溺斃在醇厚的酒香之中。
    商隊麽?
    海寶兒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識地與武承零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思索。
    武承零不著痕跡地斂起方才凝神細聽的專注,眼波流轉間,那股探究的銳利便盡數化作慵懶閑適。她朱唇微揚,提起玉箸,輕巧地夾起一盅熱氣騰騰的蟹黃湯包,氤氳的熱氣緩緩升騰,將她眼底的心思,盡數藏進了對珍饈美饌的品鑒之中。
    就在這時,酒樓二樓突然炸開一陣喧嘩。幾名身著異域服飾的男子相互拉扯著,腳步踉蹌地從雕花樓梯處擠了下來,粗糲的咒罵聲混著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點燃了大堂的躁動。
    食客們紛紛停下碗筷,扭頭朝樓梯口張望,原本此起彼伏的碗筷碰撞聲驟然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幾個狀似醉酒的外邦人身上。
    海寶兒的脊背瞬間繃緊,手肘不著痕跡地往武承零方向微挪半寸,寬大的衣袖輕掩在她身側,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後。他垂眸裝作斟酒的模樣,餘光卻銳利地掃過那群人——他們看似歪歪扭扭、毫無章法的步伐中,實則暗藏著內家功夫的沉穩韻律;通紅的醉臉下,太陽穴微微隆起,那是常年習武的特征;方才扶著欄杆時,掌心露出的老繭更是清晰明了。
    這些細節盡數落入海寶兒眼底,他心中已然有了判斷——這哪裏是什麽醉酒的外商,分明是刻意偽裝的江湖高手!
    反觀武承零,眼底翻湧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又藏著幾分暗潮,好像終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好戲開場。她輕聲笑道:“來得正好,這場‘醉酒戲碼’,倒比說書先生講的段子還要精彩幾分。”
    “哦?你也看出來了?”海寶兒聞言,稍稍側過頭,壓低聲音問道。
    武承零捏起青瓷碟中的一粒花生米,指尖輕輕一彈,那幾粒金黃的米粒便輕巧地落入口中,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本公主好歹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數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她壓低聲音,袖口不經意間掃過海寶兒的手背,似在提醒:“你且留意他們腰間的暗袋,形狀規整挺括,顯然是藏著硬物,絕非尋常之物。”
    海寶兒眸光微斂,借著倒酒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將兩人的酒杯往內側又挪了寸許,免得被波及。
    此時,那幾個狀似醉醺醺的外商已跌撞至鄰桌,其中一人腳步踉蹌,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酒壺,酒水潑濺在旁座老者的狐裘上。
    那老者本已麵露慍色,似要發作,卻在觸及對方猩紅的醉眼時,神色驟然一變,瞬間噤聲,反而顫巍巍地摸出一錠銀子,低聲賠罪。
    “不對勁……”海寶兒喉間微動,聲音壓得極低,“那老者我認得,是前戶部員外郎李大人,他平日裏最是倨傲,從不輕易服軟,今日竟這般……”
    話音未落,二樓雅間的雕花木門突然洞開,丁隱君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垂著錦簾的門檻處。
    不知何時,她已換下了先前的素色衣衫,換上了一襲茜色織錦襦裙,裙身上繡著繁複的纏枝蓮紋,金線勾勒其間,顯得華貴而精致。腰間軟劍的輪廓在裙擺下若隱若現,為這柔美裝束添上了一抹淩厲鋒芒。
    樓下的喧囂與混亂,於她而言就如同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她從容不迫地拾級而下,茜色裙裾掃過雕花欄杆,留下一道縹緲而令人捉摸不透的倩影,周遭的混亂似乎都與她無關,唯有心中既定的方向,牽引著她邁向未知的深處。
    樓下的外商們見丁隱君出現,瞬間安靜下來,為首的絡腮胡漢子抹了把嘴角的酒漬,用一口蹩腳的官話高聲喊道:“老板娘!再上十壇女兒紅!”他抬腳踹翻身旁長凳的刹那,海寶兒清楚地看見他靴底沾著的暗紅泥土——那土質粗糙,還混著些許腐葉,與城郊亂葬崗的土質如出一轍!
    武承零見時機成熟,嬌笑出聲,抓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朝著那絡腮胡漢子高聲喊道:“這位爺好興致!既然如此,不如與我們拚個酒?”說完,她揚手甩出兩粒花生米,力道精準,恰好打滅了桌旁的兩盞燭火。
    大堂內頓時陷入明暗交錯的陰影之中,光線驟暗,氣氛也隨之變得緊張起來。
    外商們的身影在搖曳的光影中扭曲變形,海寶兒敏銳地捕捉到他們交換的眼神,那眼神中沒有半分醉意,反而滿是警惕與默契,分明是某種約定好的暗號!
    “小心!”海寶兒心中警鈴大作,猛地拽住武承零的手腕,帶著她向後仰倒。幾乎就在同時,三支淬著幽藍毒液的透骨釘擦著武承零的發髻飛過,“篤”的一聲,深深沒入身後的木柱中,釘頭滲出的毒液,瞬間將木柱染成了黑色。
    “找死!”
    “兄弟們,行動!”
    喧鬧的酒樓瞬間化作凶險的修羅場,外商們不再偽裝,迅速扯下臉上的假胡髯,又從懷中取出黑色麵巾,飛快地套在脖頸上,拉至口鼻處,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他們的麵容。
    隨後,為首的蒙麵人倏然抽出袖中短刀,刀鋒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銳響,他高聲喝道:“所有人都不許動!陛下龍禦歸天隻在旦夕,如今城門早已戒嚴,宿衛軍已然傾巢而出,戍衛城垣!爾等既無通行符節,亦無護駕儀仗——即刻將身上財物悉數奉上,莫要自尋死路!”他語尾陡然拔高,凜冽的殺意裹挾著壓迫感,砸向在場眾人。
    這究竟是單純的搶劫,還是另有圖謀的殺人越貨?
    食客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四處奔逃,瓷器碎裂聲、桌椅翻倒聲與驚恐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海寶兒依舊鎮定自若,趁亂掣出袖中藏著的飛鏢,手腕微動,兩道寒光閃過,毫無征兆地了結了兩名正要上前擄人的蒙麵人。
    “這位公子好俊的功夫!”為首的蒙麵人見狀,非但不懼,反而倚在欄杆上輕笑起來,話音未落,袖中又甩出十數枚鋼釘,直取海寶兒周身大穴,招招狠辣。
    海寶兒反應極快,順勢將身前的八仙桌掀翻,厚實的木桌瞬間擋在了武承零身前,隔絕了鋼釘的攻勢。緊接著,他趁機欺身上前,手中的魚鱗寶匕終於出鞘,直逼那絡腮胡漢子的咽喉,卻在匕首即將觸及對方衣領時,瞳孔驟然緊縮——那人內襯衣衫上繡著的,赫然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雲紋圖騰,紋路繁複,透著一股自由來的邪氣。
    “果然有詐!”海寶兒心中一凜,攻勢陡然一變,寶匕轉而削向對方的腰帶。隻聽“哢嚓”一聲,腰帶斷裂,一塊玄鐵令牌從對方腰間掉落,“當啷”一聲砸在地上,令牌正麵刻著一個醒目的“銚”字。
    與此同時,酒樓屋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數十名黑衣蒙麵人破頂而入,像蝙蝠倒掛一樣俯衝而下,瞬間將整個大堂包圍。
    武承零見狀,反應極快,立馬伸手扯下海寶兒的外袍,露出裏麵火紅的內襯,那抹鮮紅在混亂的光影中格外醒目。她低聲道:“配合我演場戲!”便猛地撲進海寶兒懷中,指尖卻悄悄撥亂了自己頭上的玉簪。
    烏黑的秀發垂落而下,遮住了她大半張麵龐。她抬起頭,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與柔弱:“相……相公,我們別跟他們打了……我好怕……”
    海寶兒心領神會,反手攬住她的腰,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足尖一點桌沿,縱身躍上窗台。
    “想走?沒那麽容易!”為首的蒙麵人見狀,厲聲喝道,手中短刀閃電揮出,擦著海寶兒的耳畔劃過,帶出一陣刺骨的寒意。
    海寶兒抱著武承零淩空翻身,腳尖輕巧地點過梁柱,借力躍至酒樓後院。然而,雙腳剛一落地,他便敏銳地察覺腳下異樣——地磚的縫隙中,正緩緩滲出一種詭異的黑色液體,那液體散發著淡淡的腥氣,正是他曾在宮內見過的“血瘴拘靈術”的前兆!
    “海少傅,別來無恙啊。”暗處傳來一道熟悉的笑聲,須臾間,一道黑影緩緩走出,“隻可惜,今日你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說完,那黑影抬手打了個響指,整個酒樓突然劇烈震顫起來,牆壁上竟緩緩浮現出與皇宮麟趾殿如出一轍的詭異咒文,而那些被控製的食客與黑衣人,眼中已然泛起猩紅的豎瞳,狀似失了神智,隻餘下嗜血的凶光。
    “是你?!”海寶兒緊緊抱著武承零,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道黑影,沉聲質問:“你費盡心機引我至此,究竟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