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丁府夜對峙 不吐不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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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角轉換。再遇海寶兒時,他已立於丁府之內。正廳之中,永安郡主武昀格與郡馬爺丁優墨相對安坐,氣氛沉靜。
    “海少傅此番驟然造訪,不知有何見教?”丁優墨性子爽利,未作寒暄,便直言問道。
    海寶兒將手中杯盞輕輕一擱,並未即刻作答,隻以饒有興味的目光端詳著丁優墨夫婦。二人見他這般情態,不禁滿心疑竇,相視一眼後,丁優墨按捺不住,再開口時語氣更添幾分懇切:“海少傅有何見教,不妨直言。但凡我夫婦二人知曉的,必當知無不言。”
    望著他們眉宇間的困惑不解,海寶兒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緩緩起身,輕歎一聲:“丁家主,深夜叨擾,實非本意。隻是有一事在我心頭盤桓許久,終究是不吐不快啊。”
    聽了這話,一直默不作聲的永安郡主武韻格終於開口了,“海少傅,看來這事極其複雜。你放心問吧,我也遣退了所有下人,今夜我們三人的談話,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海寶兒點了點頭,目光又在二人臉上逡巡片刻,最終落在武昀格腕間那隻成色極佳翡翠鐲子上,那鐲子通透如水,卻在燭火下泛著一絲極淡的青暈——那紋路,隱隱有種熟悉的感覺。
    “郡主,郡馬爺,既如此,便恕小子鬥膽直言了。小子心中一直存著一樁疑惑:“竟陵郡諸世家之中,譚、周、曹三家已然灰飛煙滅,李家亦就此一蹶不振,為何獨獨丁氏一族能安然無恙?”
    他徐徐開口,聲量不高,卻帶著直抵人心的分量,“丁氏身為天下望族魁首,底蘊與實力固然不容輕覷,可其餘四家亦是武王朝頂尖門閥,如今境遇卻天差地別。這其中的緣由,小子實在費解,還望二位不吝解惑。”
    這個問題格外鋒銳,竟全然不顧及雙方剛剛築起的融洽合作之誼,直如利刃出鞘,劃破了表麵的平和。
    丁優墨眉頭微蹙:“海少傅,此事在江湖與朝堂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我夫婦二人自始至終未曾置身事外。您身為查辦此事的主事之人,難道不知各家遭難皆有其由?退一步講,即便如此,其餘四家的境遇,又與我丁家有何牽連?”
    “有何牽連?”海寶兒唇邊漾開一抹輕哂,指尖輕叩窗欞指向外側,“李家與你府早有生意往來,曹家乃是令堂的母族遠親,譚家二公子去年曾在你府中借住三月,周家老爺子更與令尊交情匪淺。這四家與你丁家淵源甚深,如今皆已沉淪,唯獨你丁家安然無恙,甚至連門客都未折損半人,難道不覺得此事太過反常嗎?!”
    武昀格端起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杯沿碰撞桌麵發出輕響:“海少傅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我丁家與那些禍事有關?”
    “郡主您誤會了。我並非懷疑,隻是心存疑惑。”海寶兒眸色漸沉,“疑惑於剛才的問題,疑惑於丁隱君與其母上月驟然離去後,你們竟能如此安之若素!更疑惑於府上二位千金與一位公子,為何偏在這個時候選擇動身前往升平帝國!”
    海寶兒將二人神色盡收眼底,續道:“來此之前,升平皇室特使穀梁鉤忽至天鮭盟,意圖借賀喜之機,使我中那‘傀儡術’,幸被我及時識破並攔下。還有,丁隱君母女為采集我的氣息,曾頻繁接觸過我與周遭有交集的人,想來這般功夫,足夠她們得手了吧?!”
    丁優墨猛地拍案而起,腰間玉佩撞在桌角,發出一聲清越的脆響:“海少傅休要血口噴人!小女與犬子前往升平帝國,不過是應風家之邀,順道赴那‘墨雲詩會’而已。至於隱君與願如……”
    “丁隱君的離開,絕非形勢所迫!”海寶兒打斷他的話,從袖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薄片,正是玉麵雪蜈蛻下的殼,“此物遇咒力或蟲蠱便會發光,方才我進門時,它在郡主常坐的那張梨花椅旁亮了三次。”
    意思就是,這裏也有“蟲憑契”的氣息。
    武昀格忽然站起身,裙擺掃過地麵發出簌簌輕響,她望著海寶兒的眼神帶著一絲慌亂:“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海寶兒走到廳中那幅《獨釣寒江雪》前,指尖點向畫中隱在山石後的小船,“告訴我,你們對於柳霙閣和相衣門到底知曉多少?!十六年前的雷家一案,是否真與這兩個門派有所牽連?!”
    畫中小船的船帆上,用極細的筆觸畫著半個相衣門和半個柳霙閣的標記,此刻在海寶兒指尖下,竟隱隱透出暗紅的光澤——那是用混了咒血的顏料繪製的。
    丁優墨夫婦見此情景,麵如死灰,踉蹌著後退半步,撞在身後的博古架上,架上青瓷瓶墜地碎裂,如同他們此刻的心境。
    武昀格攥著帕子的手猛地收緊,錦帕邊緣被指節捏出深深的褶皺。她望著地上碎裂的青瓷片,喉間滾過一聲幾不可聞的哽咽,終是緩緩抬眼,眸中褪去了方才的慌亂,隻剩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海少傅既已查到這步田地,再瞞下去,也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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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優墨猛地轉頭看她,嘴唇動了動似要阻止,卻被武昀格以眼神按住。她走到博古架前,指尖撫過碎裂的瓷片邊緣,聲音低啞如磨石:“柳霙閣與相衣門……確與丁家有舊,卻非友睦,而是宿孽。”
    “宿孽?”海寶兒眉峰微挑,指尖仍停留在畫中船帆上,那暗紅光澤在燭火下愈發詭異。
    “十九年前,雷家尚未蒙難,先皇亦健在人世。彼時柳霙閣已初露狼子野心,在天下各大勢力間遊走串聯,意圖結黨。先皇憂心這個組織會動搖朝堂根基,曾命虎擘軍雷策追查其源頭,意在一舉剿滅。”
    武昀格轉身時,鬢邊金釵晃出細碎寒芒,“那時丁家亦未能置身事外,雖無心卷入紛爭,公公本想虛與委蛇後即刻上報朝廷,卻被柳霙閣察覺先機——公公便是在那場截殺中……”
    她語聲一頓,掌中帕子已被淚水浸透大半,“後來優墨承襲家主之位,柳霙閣以此相脅,逼丁家死守秘密,更與相衣門達成默契,將風願如送往相衣門為質。名為入閣修習,實則形同禁錮,稍有不從,便要對丁家斬草除根。幸得先皇體恤,為保全丁氏一脈,才賜婚於我與優墨。”
    原來如此!
    這般看來,那些關於風願如被迫離府的流言,不過是精心編織的假象罷了!
    丁優墨接過話頭,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這些年我們如履薄冰,對兩派的勾當佯裝不知。隱君她……她並非主動要去采集你的氣息。去年冬天,相衣門的人找上門,說若不照做,便會利用相衣門‘蟲憑契’和柳霙閣龐大的網絡,滅殺丁氏一族所有人,甚至與丁氏一族有過任何往來的人,都不會放過……到那時,丁家便是千古罪人!”
    “至於犬子與小女為何會前往升平帝國……”他喉結滾動,“名義上是赴詩會,實則是被柳霙閣扣作人質。他們說,隻要丁家乖乖配合,待事成之後便放孩子回來。”
    海寶兒目光掃過武昀格常坐梨花花椅,雪蜈殼在袖中微微發燙:“那這椅上的咒力氣息……”
    “是隱君留下的。”武昀格垂眸道,“她臨走前偷偷塞給我一枚玉符,說若遇咒蠱反噬,可憑此暫避。想來那玉符沾了她身上的氣息,才引動了海少傅的寶物。”
    “雷家舊案!”海寶兒追問,聲線裏淬著寒意,“當真與這兩派脫不了幹係?!”
    丁優墨沉默良久,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殘紙,邊角已被歲月磨得發脆:“此乃先父當年截獲的密信殘片,上麵赫然寫著‘雷家知曉關鍵秘辛所在,斷不可留’。至於後來何以引發與青衣羌國的戰事,我們確實無從知曉。先父臨終前曾言,雷家的存在,便是柳霙閣的致命克星,而那足以製衡他們的東西……是否與《禦獸譜》有關,便不得而知了……”
    海寶兒接過殘信,指尖撫過紙麵深淺不一的褶皺,先皇的警示驀地在耳畔回響。他抬眼時,見武昀格正望著畫中船帆出神,鬢邊珠花隨著輕顫的睫毛晃動,喃喃低語:“那幅畫是公公生前所繪,他曾說,船帆上的標記,或許是兩派約定分贓的暗號……”
    經此一番問詢與剖白,海寶兒心中仍有諸多疑竇盤桓,隻是那股翻湧的怨憤如潮浪拍岸,終究將殘存的疑慮衝得七零八落。
    “那麽這些年,柳霙閣與相衣門,從丁氏獲取過多少財富和資源?”海寶兒續問,語調盡量平靜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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