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裏山河，一日而過。
    林道立於京都外的一座山峰上，遠眺這座繁華巨城。夕陽餘暉灑在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上，折射出刺目的金光。楚家與王家的聯姻盛典即將舉行，整座城市早已張燈結彩，各大世家的車隊川流不息，空中甚至能看到掛著兩家徽記的直升機在巡邏。
    "王家......"
    林道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個家族的權勢確實恐怖——家主王振國是最高權力機關九大委員之一，掌控著軍方三分之一的實權；長子王戰天年僅二十九歲便踏入三品境界，在特種部隊擔任要職，被譽為"軍部未來之星"。而這次與楚靈沁聯姻的，正是這位王家嫡子。
    與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西京陸家確實如同螻蟻。
    不過林道心中毫無波瀾，神色依舊淡漠如霜。
    一品元神境的威壓在他周身流轉，七彩道蓮在識海中緩緩旋轉，每一片蓮瓣都蘊含著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如今的他已經無懼這世間任何人——哪怕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火雲尊者。
    但此刻，他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靈沁......"
    "她可是心甘情願？"
    這個問題像一把鈍刀，在他心頭反複研磨。若她是被逼無奈，那這京都，注定要血流成河。若她當真移情別戀......
    林道忽然抬手按住心口，那裏仿佛被無形的利爪狠狠撕扯。他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盡數壓下。
    不重要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親耳聽她說出答案。
    夜幕降臨，楚家內宅。
    楚靈沁靜靜坐在梳妝台前，鏡中映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桌上擺放著那套價值連城的鳳冠霞帔，金線刺繡的鳳凰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卻照不亮她死寂的眸子。
    "還在想他？"
    楚靈韞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安神茶。見妹妹毫無反應，她輕歎一聲，將茶放在桌上。
    "就算林道還活著又能怎樣？"楚靈韞坐在床邊，聲音柔和卻殘忍，"老祖宗的火雲蝕心印，加上青鸞尊者的冰魄印，兩大尊者聯手，沒人能扛得住。"
    楚靈沁的指尖微微一顫。
    這兩年來，通過姐姐的秘密調查，楚靈沁對林道的遭遇了如指掌——在魔都武大遭受的白眼與嘲諷，日夜忍受冰火蝕心印的折磨，以及最後在西京被陸家殺手一劍穿胸的驚險。
    每當這些畫麵浮現在腦海，她的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幾乎窒息。
    "那個叫顧明月的女孩......"楚靈韞突然開口，目光緊緊鎖住妹妹的表情，"對他很好。聽說為了救他，差點連命都搭上了。"
    楚靈沁聞言隻是輕輕點頭，眼中泛起柔和的光。作為曾經的閨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明月的為人。能在林道最落魄時不離不棄，這份情誼讓她心中隻有感激。
    "這樣......很好。"她輕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嫁衣上的金線刺繡，"至少在我不能陪著他的時候，有人替他擋風遮雨。"
    楚靈韞怔住了。她原以為會看到妹妹的嫉妒或不甘，卻隻捕捉到一抹釋然的微笑。那笑容中帶著淚，十分純粹，純粹得讓人心疼。
    過了許久，楚靈沁再度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姐，你說，如果當初我沒有讓他來京都，沒讓他送我去上學，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那樣？"
    楚靈韞沉默。
    她知道妹妹在想什麽。
    三年前，林道為了楚靈沁，獨闖楚家，雖然與楚父定下了三年之約，可隨著林道的身份在京都武大暴露，楚家老祖為報當年林道先祖辜負自己的情仇，直接廢了林道的丹田與經脈，並種下火雲蝕心印。後來，他又被青鸞尊者盯上，再添一道青鸞冰魄印。
    再後來……他流落西京，被陸家追殺，險些喪命。
    而這一切，似乎都始於那一夜，楚靈沁給林道發消息，讓他陪自己去京都武大報名。
    "這不是你的錯。"楚靈韞輕聲道，"要怪，就怪老祖宗太狠心，怪青鸞尊者太記仇，怪這世道……太不講道理。"
    楚靈沁閉上眼，一滴淚水無聲滑落。
    "王家那位公子，其實也不錯。"楚靈韞試圖安慰，"年紀輕輕就已是上三品強者，未來前途無量，你嫁過去……"
    "姐。"楚靈沁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你覺得，我在乎這些嗎？"
    楚靈韞啞然。
    是啊，她這個妹妹，什麽時候在乎過權勢、地位？
    她隻在乎一個人。
    ——林道。
    "老祖宗答應這門親事，無非是為了那塊天命石。"楚靈沁冷笑，"她卡在尊者境太久了，想要更進一步，所以不惜拿我去換。"
    楚靈韞歎息。
    她知道妹妹說得沒錯。
    王家送來的聘禮，是一塊完整的天命石主體，據說蘊含著上古武道的秘密，甚至可能讓尊者突破桎梏，踏入更高的境界。
    這樣的誘惑，老祖宗怎麽可能拒絕？
    "靈沁……"楚靈韞欲言又止。
    "姐，你放心。"楚靈沁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一絲決絕，"我不會逃的。"
    她的指尖，悄然劃過袖中的匕首。
    楚靈韞的目光落在妹妹微微隆起的袖口，心頭猛地一顫。她太了解這個倔強的妹妹了——那袖中藏著的，分明是死誌。
    "你......"她一把抓住楚靈沁的手腕，聲音發緊，"別做傻事！"
    楚靈沁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姐姐，眼中是一片死寂的平靜："姐，你知道我從小最討厭什麽嗎？"
    不等回答，她自顧自地說道："我最討厭被人當成貨物，被人交易。"
    楚靈韞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
    "老祖宗想要天命石，王家想要楚家的支持，父親想要攀附權貴......"楚靈沁輕輕抽回手，指尖撫過嫁衣上精致的紋路，"可有人問過我想要什麽嗎？"
    窗外，一陣夜風卷著花瓣掠過，有幾片沾在了窗欞上。
    "我會穿上這身嫁衣。"楚靈沁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但踏出楚家大門的那一刻——"
    "要麽自由，要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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