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黃道吉日。
    京都楚家張燈結彩，朱漆大門前各種豪車雲集。鎏金牌匾下，八名身著紅色勁裝的武者分立兩側，胸前金線繡著的"楚"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院中那株百年銀杏樹上掛滿紅綢，每一根枝條都係著鎏金鈴鐺，微風拂過，叮咚聲如碎玉落盤。
    閨房內，楚靈沁端坐在鎏金梳妝台前。
    鏡中映出一張精致如瓷的臉龐——柳葉眉被古法製作的螺子黛描得修長，唇上點著最時新的絳色口脂，額間貼著金箔花鈿。侍女正將最後一支蕾絲金鳳釵插入雲鬢，鳳嘴裏銜著的珍珠流蘇垂落，在她蒼白的臉頰旁輕輕搖晃。
    "小姐，吉時到了。"
    年邁的喜娘捧著蓋頭站在身後，聲音裏帶著幾分忐忑。這兩月來，這位楚家二小姐安靜得可怕，既不哭鬧也不反抗，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楚靈沁緩緩抬眼。
    鏡中人華服加身，鳳冠上的東珠顆顆圓潤，嫁衣上的金鳳在燭光下栩栩如生。這是京都最頂尖的繡娘耗費半年心血製成的珍品，光是衣擺上那些米粒大小的珍珠，就價值連城。
    真可笑。
    她伸手撫過嫁衣上繁複的刺繡，指尖在袖口內襯處微微一頓——那裏縫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匕首。淬過劇毒的刃口貼著肌膚，冰涼如死人的手指。
    "走吧。"
    起身時，十二幅金線馬麵裙逶迤及地，裙擺上繡著的百鳥朝鳳圖隨著步伐流動，仿佛下一刻就會飛出錦繡。廊下的侍女們看得呆了，這般盛裝的新娘子，怕是古代皇宮裏的娘娘都比不上。
    穿過三重月亮門時，楚靈沁忽然停下腳步。
    牆角那株百年銀杏樹正值金秋，扇形葉片簌簌飄落，幾片金黃的葉子沾在她嫁衣的裙擺上。楚靈沁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恍惚間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個秋夜——
    那晚的銀杏也是這樣燦爛如金。少年踏著滿地落葉而來，靴底碾碎枯葉的脆響驚飛了棲息在樹梢的夜鶯。星光穿過金黃的葉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站在銀杏樹下仰頭望她，眼神清亮如星，挺拔的身姿像是能撐起整片夜空。
    "二小姐？"喜娘小聲催促。
    楚靈沁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每邁出一步，袖中的匕首就貼著手腕收緊一分。前廳傳來的喧鬧聲越來越近，她聽見司儀正在高聲宣讀聘禮單子：
    "王家聘禮——天命石一方！"
    滿座嘩然。
    賓客們的議論聲潮水般湧來：
    "竟是一塊天命石的主體！"
    "王家好大的手筆！"
    "聽說這塊石頭藏著上古武道的秘密......"
    楚靈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如此。
    老祖宗卡在尊者境巔峰，這些年來不得寸進，這塊天命石就是她突破的契機。至於重孫女的幸福？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添頭。
    "新人到——"
    司儀拖長的聲調中，楚靈沁緩步踏入正廳。滿堂賓客的目光如潮水般湧來，她卻透過珍珠流蘇的間隙，死死凝視著主位上那個風華絕代的身影。
    楚家老祖一襲絳紫錦袍，雲鬢高挽，那張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的姣好麵容上帶著雍容淺笑。她修長如玉的手指正輕輕撫摸著檀木盒中的天命石，指尖流轉的真元讓石麵泛起詭譎的波紋。
    這一刻，楚靈沁恍惚看見老祖眼底閃過一抹陌生的光芒——那絕不是記憶中溫柔注視她的眼神，而是一種近乎狂熱的貪婪，像餓極的野獸盯著到嘴的獵物。
    檀木盒開合間，天命石流轉的幽光映在老祖臉上，將那張保養得宜的麵容照得忽明忽暗。楚靈沁突然意識到，或許這才是老祖真正的麵目——百年的歲月沉澱，早將那個會為她梳發的溫柔婦人，磨礪成了為求突破不擇手段的修道者。
    袖中匕首嗡鳴，將楚靈沁拉回了現實。
    她不願再看對方，緩緩抬起眼，轉向站在喜堂中央的新郎——王家嫡子王戰天。這位軍部新貴身著筆挺製服，胸前勳章燦若星辰，看她的眼神卻像在打量一件貨物。
    喜娘遞上纏著紅綢的秤杆，按照習俗，新郎該用這杆秤挑開新娘的蓋頭。
    王戰天剛要伸手——
    "轟！"
    整座楚家宅邸突然劇烈震顫，屋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遠處傳來護衛們的驚呼聲，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怎麽回事？"楚家老祖厲聲喝問。
    回答她的是一道貫穿天地的七彩光柱。
    那光芒如此耀眼，刺得滿堂賓客睜不開眼。楚靈沁猛地扯下蓋頭，在漫天紛飛的珍珠中望向廳外——
    煙塵散去處，一道修長身影踏著廢墟走來。
    玄色勁裝染血，墨發在氣浪中飛揚。當他抬眼的瞬間，楚靈沁仿佛聽見自己心髒炸裂的聲音。
    林道。
    他還活著。
    而且......
    來搶親了。
    "林道？"
    楚家老祖猛地站起身，檀木盒中的天命石滾落在地。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緩步而來的青年，三年前被她親手廢掉的螻蟻，如今周身竟散發著令她都感到心悸的威壓。
    "老女人，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吧，三年前的賬，該算了。" 林道的聲音很輕，卻如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楚家老祖瞳孔驟縮。
    一品元神境。
    這個曾經被她隨手捏死的螻蟻，如今竟已成長到這般地步？
    "放肆。"王戰天厲喝一聲，腰間配劍錚然出鞘，"今日是我大婚之日，豈容你在此撒野。"
    林道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抬手一揮——
    "砰！"
    王戰天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廳柱上，口中鮮血狂噴。
    "你......"他驚駭欲絕，不敢相信自己堂堂三品強者，竟連對方隨手一揮都接不住。
    滿堂賓客嘩然。
    這可是王家嫡子，軍部未來的扛鼎人物，對方竟敢......
    "靈沁，你可願跟我走？"
    林道終於開口，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那個鳳冠霞帔的身影上。
    楚靈沁站在原地，珍珠流蘇在臉頰邊輕輕晃動。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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