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後

字數:10232   加入書籤

A+A-


    引子
    那天張誌平在手機上刷到大學生就業形勢嚴峻,好多985、211的最後做了快遞小哥,更有人自嘲保安保潔保姆為“吉祥三寶”,誌平心裏就很難受,想到20多年前自己大學畢業,也是差不多就失業了,畢業即失業的初代版本。同學們找的工作更是五花八門,雖然那時候大學生遠沒有現在多,但人才市場更像是鄉下過年的人菜市場,水泄不通的人和菜。至於他們最後能不能找到一份滿意工作證明自己不是菜,而是才,那隻有天知道了!
    誌平覺得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困境,後來他即使上班了,也對工作不滿意,年輕浮躁的心就沒有能放下的地方,猶如華北之大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他很快就離開總部崗位去了分公司,這當然有理想主義在作怪,感覺自己讀了那麽多書,總要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加班也是快樂的延長線呢。
    可是廬山腳下的江城,並沒有想像的天高任鳥飛,他隻是從上一個風雲江湖參與了下一個江湖風雲,最後還是不得不繼續搗漿糊。這對年輕傲嬌的誌平實在是個打擊,最終倒在了那個夏天的醫院裏……
    而他的同學吳鎮一開始就目標明確,為人民幣服務,方法簡單粗暴,很快在市裏有房有家,以至於後來到處有家。
    當然他這麽多年在市場裏摸爬滾打,對金錢,愛情,婚姻家庭有了奇特的看法。比如談業務像是談戀愛,隻有不把對方當回事,才能讓對方死心塌地;送回扣像是扒掉對方底褲,如此才能赤誠相見!這些奇談怪論無比實用,堪比《葵花寶典》。然而後來吳鎮也有隱退江湖之意,那次他送誌平來到這個南方城市時,去西湖邊的靈隱寺玩,忍不住說了魯智深的那句偈語: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想到這裏,張誌平於是提筆寫下自己大學畢業後的那段青春故事。
    1998年的夏天,大學畢業生張誌平覺得特別漫長。5月份他們“九三經管班”就拿到了畢業證書,天天在一起五年的同學,從此便星散各地了。
    那天,同學們在校門口的大路上等車,班長走過來接了誌平的行李,半天沒說話,最後紅著眼睛說以後多寫信哦。
    那一刻誌平還覺得奇怪,班長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變得娘們兮兮的。
    當他努力擠上一輛長途大巴車,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看到馬路邊的女同學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男同學拚命揮手時,他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原來哭泣是像感冒病毒一樣是可以傳染的。
    漸漸遠去的圖書館實驗樓成為誌平的回憶時,時間也漸漸遠去。同學們的通信方式隻有通過一封信來了解彼此近況,區域經濟條件的不同,讓誌平覺得每個同學的分配過程都不一樣。他很想知道詳情卻又無能為力,以致他都幻想養一匹馬,每天騎馬去各地同學家,串聯信息,像是古代的郵差。
    張誌平是在拿到畢業證時就去了巢州市鄉鎮企業局辦派遣手續,可時間都過去三個月了,分配的事情毫無進展。
    一開始父母親還想著能在市裏分到一個單位,以後兒子就是城裏人了。可分配的消息像是河溝的魚,水花很大,逮住的都很小。
    張誌平從五月份一直等到七月流火,燒得嘴角上火也等不來分配通知時,就沒再指望“大魚”了。
    現在,他幾乎每天都會去大廟中心學校,看到騎著綠色摩托車的郵遞員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但一大包郵件除了報紙,雜誌和四鄰八鄉的信件外,就是沒有他望眼欲穿的派遣證下來。以致誌平像是在學校上班,每天按時過來又按時回去,他不願意早早“下班”麵對父母失望的眼神。
    不過今天他看到一封寄給他爸的信件,他當時還責怪這麽糊塗“怎麽把派遣證寄給我爸了”。等他激動地扯開信封時,看到寄信人一點不糊塗,那是妹妹張誌英寄給爸爸的信,他飛快地掃了一遍,信中提到寄了2000塊錢。他又找出誌英寄來的匯單。
    晚上父親拿著匯單和那封信。他想起小女兒一直為他們減輕負擔,成績優異也主動退學,在外麵打工掙的錢還要攢起來給哥哥找工作。
    雖然他還有個大女兒小燕早早去了浙江打工,但嫁了人的女兒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幫助有限。
    誌英在信裏說哥哥是家裏唯一的男孩,隻有通過工作改變命運,而她作為女孩,還可以通過嫁人“跳龍門”。
    老張忽然咧嘴一笑,想到兩個女兒都掙錢了,眼下的困難也不算什麽了,便寬慰地說:“唉呀,你們都長大了,比我看得清楚哦,媽的。”
    他說一句“媽的”,像是對自己的衰老感到無可奈何的認可。
    那天晚上誌平回到房間,他想到讀書時關係最好的同學吳鎮,也想到五年前自己如何就讀了這麽一個大專……
    二
    張誌平,吳鎮他們是1993年的初中畢業生。正趕上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會計製度的變革時期。幾個地級市的鄉鎮企業局,委托學校定向培養一批大專畢業生。高中三年和大專兩年連讀,5年後畢業,由鄉鎮企業局分配到相關企業。這便是省工商職業學院1993年大專班的由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93年初中畢業的張誌平,覺得自己可以進市裏最好的高中。然而父親認為,讀這個大專5年後就直接分配工作了。“包分配”對世代農民的普通人家來說,是難以拒絕的誘惑。大伯小叔他們也一致認為讀大專是“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誌平便感覺被青煙熏的睜不開眼,迷迷糊糊被一種前拉後推的力量裹挾著往前趕。他隻隱約覺得,自己沒有去向往的重點高中讀書多少有些遺憾。而當他穿著新衣服新鞋子,拎著堂哥送的新皮箱,在一眾親人的鞭炮聲中,歡送著去學校報到時,他又飄飄然得意忘形,像是從此走上了星光大道,讀不讀高中的糾結早已雲淡風輕。
    然而在誌平他們開始專業課學習時,教務主任回答了學生們關心的分配問題,他告訴孩子們,畢業後分配情況要看當地政府了。
    比如皖江地區南部的幾個地級市經濟發達,會計需求缺口大,工作就業不成問題。而相對經濟條件差一點的江北幾個縣。本來企業就少,找一份遂心願的工作就不容易了。主任那句“不能遂心願”的話,像是一瓢三九天的冷水澆在誌平心裏。因為巢州正是位於江北,經濟欠發達。
    大學裏,張誌平和吳鎮兩人相處最融洽。兩人在南腔北調的方言裏遇到無比親切的老家話,仿佛是地下黨對上了暗號,從此以後兩人無話不談,不時蹦出一兩句方言,快樂放肆的神態讓其他同學既驚訝又擔心,仿佛屬於本來他們的快樂被這兩個鄉巴佬盜走了。
    然而,張誌平一直不了解吳鎮的家庭,感覺他像是沒有爸媽的孤兒。
    吳鎮對家事從來含糊其詞,年輕的誌平了解吳鎮那顆敏感的心,所以從不打聽。
    再後來那個五一節,誌平跟吳鎮去了一趟他山村老家,看過他衰老卻堅強的奶奶,那時誌平才知道,吳鎮的家庭和成長環境太特殊了。
    漸漸的,吳鎮從一開始開玩笑就會臉也慢慢變得皮實,畢業那年,男女同學們在一起聚餐,拍照片,他已經會取笑女同學了。
    缺少母愛,又獨立的吳鎮同學,總是讓誌平牽掛,他想去看一看消息靈通的吳鎮,找工作了嗎?
    三
    誌平坐車到尖峰鄉時,正是三秋時節。
    誌平走到村口,看到上次走過的那方池塘時,卻迷惑在塘口,村裏房子都一個模樣,片片石塊壘起的牆麵和魚鱗狀的小瓦屋頂。
    他搞不清楚哪間房子是吳鎮的家,問了一個牽牛飲水的大伯,說是村裏沒有吳鎮這戶人家。
    誌平納悶極了:難道這麽多年是個假同學。他看著村裏都一樣的房屋和院子,正一籌莫展時,一回頭卻看見塘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彎腰給噴霧器灌水,他脫口而出:“好你個吳鎮呀!”
    吳鎮嚇了一跳,那個牽牛飲水的老伯也愣住了,他牽牛離開時還自言自語地說“原來是吳木生家二子哦,你說吳鎮,我哪裏知道哦。”
    吳鎮抬頭看到白襯衫幹幹淨淨戴著眼鏡的同學,咧嘴一笑,問你怎麽來了?工作搞好了嗎?
    很顯然,吳鎮也在關注畢業分配的事呢。誌平沒說話,就聽吳鎮說“我還剩最後一桶水了,你跟我去田裏吧!”
    幹完活回家時,誌平將一袋豆奶粉和蘋果送給奶奶。奶奶身體明顯不如幾年前了,滿頭白發下一張核桃般的臉,她早已認不出誌平,但還是忙著做晚飯。
    吳鎮彎腰卸下噴霧器去水井旁衝洗,又讓奶奶別動了,他自己做飯。
    然後告訴誌平,奶奶腿不好了,在家躺著,又沒人照顧。他爸隔三差五回來一趟,有時也把賭錢的人聚到家裏來賭。
    “哎,沒辦法。”吳鎮歎著氣說:“我工作的事,他說沒錢找人,就讓我等分配。我也想過,隻要有分配,不管好歹,先有工作再說。可到現在也沒個準消息。我聽班長說我們好多同學都在通過關係分配工作呢。分配不找關係,最後有沒有工作都難說呢。”
    誌平覺得有道理。吳鎮說有關係的人家不可能放著關係不用,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那些有關係的早就動用關係,沒關係的人家也會砸錢砸出關係來。
    誌平和吳鎮都認為這大學念的很荒唐,而且他們也無可奈何。吳鎮告訴誌平,自己早已對工作的事失望透了,幾年的時光差不多都是浪費了。誌平望著吳鎮忍不住笑著問他,不是還有個“一剪梅”嗎?
    “哈哈,那就不用提了。我們隻說工作,你是不知道哎,誌平,我其他同學有考取師範的,有考取電校的,都是家裏有人,現在分配很順利。校長的兒子念個師範回來就教書,大隊書記的孩子念個電校回來,直接去了供電所上班。電老虎哎!他們當初讀書時就考慮好了上班的單位,哪裏像我們這個委培生,畢業了還到處找人。想想,他們才是真正的委培生,找好了單位委培一下回來就上班。”
    一席話讓誌平哭笑不得,他仔細一想,雖然不像吳鎮說的如此絕望,但除了讀幾年書,學了些專業會計知識也確實沒啥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專業知識很快也就荒廢沒用了。誌平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像是把五年前讀大專的結果也吐掉。
    對於工作分配,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等下去了。
    吳鎮說,他姑奶的孫子在城郊開了個注塑廠,專門生產酒瓶蓋的。如果實在沒工作,可以在那裏混。吳鎮有些奈何卻又坦然地接受這兜底的安排。
    “那還做會計嗎?”誌平問。
    “做個屁呀,表嫂是出納主辦一把抓,大表哥是村支書,偶爾過來看看,廠裏的生產銷售,全盤他都了解。他說等我過去,從車間幹起來。我本不想去的,但裏麵女工多,我想去了以後找個女朋友不成問題,哈哈哈!”
    話題忽然變得輕鬆起來,兩人又扯到班花,在當地一個大酒店裏實習,又說到那個嬌小的女同學進了中石化,但都不是做會計,五花八門的工作啊!
    臨睡前,兩人商量明天去看一眼那個瓶蓋廠。走投無路的時候,兩人還可以繼續做難兄難弟呢。
    天麻麻亮的時候,大屋門被撞開,鑽進一個黑影。誌平微微睜開眼,就著窗邊的微光,看不清是誰,像是往地上扔了一件沉重的東西,又掩門出去了。誌平看到吳鎮還在呼呼大睡,也沒叫醒他。不料吳鎮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躺下,咕嚕一聲“老頭子,別管他。”
    山村的早晨很安靜,夜裏最後一絲黑暗隨著早晨的炊煙慢慢散去。
    兩人起來時,奶奶已煮好一鍋紅薯稀飯。淩晨回來的吳木生,坐在鍋屋的台子上,吸吸溜溜喝著稀飯,然後又咕嘰咕嘰嚼蘿卜幹。
    他一見孩子們起床了,便大聲對著吳鎮說:“哈,是你同學吧?昨天我遇到老八斤牽著牛,說你同學來了,戴副眼鏡,我猜是上次來的,昨天夜裏就又搞了兩隻。”
    然後又得意地說,今天讓誌平帶回去燒燒,吃個新鮮,野味難搞到了。
    誌平這才知道,吳鎮父親昨天忙了一夜,天快亮時才帶了兩隻野兔回來。他竟然還記得上次誌平來過的事情,於是開心地說道:“叔叔下次帶我打野兔去。”
    吳鎮父親十分高興,又說了一大串如何辨別野兔的路徑,如何了解野兔習性,誌平感覺他就是隻老兔子。
    吃完早飯,誌平帶上那隻野兔就和吳鎮一起去市裏了。
    奶奶像是不舍得誌平走,她讓誌平得閑來玩,然後就一個人坐在門口目送著他們。
    兩個同學沿著山路走了好久都沒說話,他們不知道未來的分配到底怎麽樣。想去“鄉企局”問問情況吧,可不止一次的“等等,再等等。”感覺像是在敷衍,他們既盼望著去“鄉企局”問問,又害怕“再等等。”
    翻過萬山到大路上時,兩人花了兩塊錢坐上開往市裏的公交車。
    公交車一路顛顛簸簸往市區開,到亞父山下的鼓山寺時,吳鎮看到一排瓦房,還有一柱擎天的大煙囪,突然激動地對誌平說:“就是這個廠,就是表哥的廠。”
    誌平抬頭望向窗外,那排瓦房像是搬遷學校後的教學樓,又像是糧站的老倉庫,隻是煙囪煥然一新。
    誌平心裏覺得,他們一直想要的會計工作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裏。也太破了吧?
    誌平想,如果他們繼續等待,至少還有一份美好的希望,可是眼前的廠房和大煙囪一下子如此真實砸過來,讓他愣了半天在這裏暈頭轉向呢!
    在這裏上班,那還不如去做西門大官人。
    吳鎮看到誌平落寞的神情,便說道:“我現在兩手準備。先等分配,如果分到好單位,當然去了。沒有好單位,實在不行就來這裏,離市區很近的,找個老婆不算太難,哈哈哈。”
    吳鎮熟悉的朗聲大笑讓誌平又緩和過神來,他在心裏也覺得吳鎮都有兜底的工作了,比他要好,雖然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誌平想到吳鎮真要去瓶蓋廠了,便長長地歎了口氣:“唉,說不定是難兄難弟啊”!
    吳鎮又哈哈大笑起來,誌平聽到吳鎮的笑聲,像是對五年前錯誤選擇的釋懷。
    兩人在汽車站下車後。吳鎮問誌平還去不去“鄉企局”了?誌平看了看蛇皮口袋裏的野兔說:“媽的,聽天由命,老子回去燒兔子吃去。”
    吳鎮也激動地說:“對,該吃吃,該喝喝,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先去草城街買配件了。”
    吳鎮家裏的那台噴霧器藥水桶,實在是破舊不堪,他一來市裏就要去找配件。
    誌平買了一張去浮槎鎮的車票,他坐在車裏,望向窗外。
    巢州城北國道邊低矮的房子都拆光了,路麵變得更加寬闊。誌平感覺城市在變化,他們也在變化。吳鎮再也不是那個羞於提到女孩而無比自卑的男生了,相反他現在倒是很期待女孩子多的單位呢。
    四
    誌平回到家後,把兔子往地上一扔就上樓去了。母親見他神情低落,沒再多問,隻默默的叫父親過來剝了兔皮,點起柴火灶燒起來。
    等一家人圍坐下來吃晚飯時,誌平才將這兩天去同學家關於分配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母親歎息道:“真要想辦法找人了,你同學,那麽破的家庭,都有個城裏的工作兜底了,你還在等什麽呢?”
    母親的這句話仿佛是在燒野兔的鍋裏添一把火,把問題搞得透爛,海山就恨不得一杯一杯把自己灌醉。
    誌平覺得母親說的話他抬都抬不動,好像不對,但又說不出錯在哪裏。雖然注塑廠是他誌平看不上的,但那是個實實在在郊區的單位,是吳鎮可以去的地方。
    誌平夾了塊兔肉放進嘴裏,感覺味同嚼蠟,還塞牙。
    父親終於緩緩地說:“你同學家庭,破也好,不破也好,不影響他已經有個單位了。所以,下一步,我們必須開足馬力去找人,不蒸饅頭爭口氣啊!”
    老頭子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飯也沒吃一口,就胡亂地躺到床上。
    不知放了多少遍的電視連續劇《西遊記》又在重複播放。
    壓在五行山下的猴子頭上都長草了,他正伸頭張望著每一個路過的行人,討一口野果吃。
    誌平想到工作分配的問題,壓力山大呢?他也丟了飯碗,去樓上房間倒頭睡去。也許是上午走了很遠的山路,誌平一上床就進入夢鄉。
    “老張,老張”,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誌平聽到有人在叫他張老頭子。
    真是奇怪,叫他老頭子的,是個從未謀麵的女人,有點像妹妹小芳,也像是媽媽。她告訴誌平說咱們的孩子考取了高分,卻去了個技校。
    誌平便著急地喊叫說:“千萬別進技校啊!”卻又發不出聲來,胸口像壓著什麽東西,終於誌平猛地大聲喊出來“朱老師,救我”!
    一著急誌平也就醒了,想到剛才不過是個夢。他竟然夢到小學老師,那是像父親一樣照顧他的小學語文老師。隻不過,朱老師去世已好多年了。
    誌平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他望向窗外,下弦月從棉絮狀的雲層裏努力擠出一絲縫來,打量著這幾多歡樂幾多愁的人間。
    五
    這天晚上,父親張海山也在對誌平工作分配的事輾轉反側。他僅有高小文化,常常對生活裏的事情感到茫然。五年前兒子填報的誌願,也並不是他一個人的主張。他當時隻覺得這很難抉擇,而誌平還是個孩子,根本無法麵對如此重要的選擇。誰都知道,年輕時的路就那麽幾步最重要,一步錯,步步錯呢!
    眼下兒子的工作分配,雖然困難重重,但也事在人為。他和老伴趙大秀商議,去找他二十年前養蜜蜂時認識的老賈。
    那時,老賈剛從“二輕局”下來後,做起了蜂產品的生意,張海山也就是在浮槎鎮蜂蜜收購點認識老賈的。
    “老賈靠得住嗎?”大秀問。因為老賈離開單位時傳說是有一個私生女的。年輕時的老賈,原來是單位的儲備幹部,不承想,他不顧原配反對,跟單位的一個女員工好上了。鬧到最後,老賈老婆選擇原諒老賈,保住仕途。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沒想到老賈像是吃了秤砣,心硬成了鐵,決心要跟小楊在一起,並且願意接受任何處罰。他後來跟女員工楊小宣一起開掉,夫妻雙雙把家還,在開發區小鎮上買了一塊地,建了一個小院,還生了個女兒,跟小楊姓。
    以後的老賈幹勁十足,利用人脈資源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鐵了心的老男人像是紅了眼公牛,眼前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後來他女兒也讀了幼兒師範。
    現在,老賈終於老了。
    離婚重組家庭的男人,給人的印象是不負責任,尤其是老婆都原諒你了,給個台階都不下,還一條道走到黑的男人。說到底還是貪圖年輕漂亮的小老婆,可見不是個好東西。這就是誌平母親對老賈的終極評價。
    然而,張海山不這樣認為,他要去問一問老賈,說不定老賈有些人脈呢?老張認為,老賈是有兩把刷子的,一刀兩刃,看怎麽用了。但他不敢對老婆大秀這樣說,男人的壞,是像流行感冒一樣可以傳播的。這才是老婆擔心所在。
    無論大秀如何擔心,海山還是從心裏認可老賈和小楊的婚姻,跟大多數人不同,他認為老賈夠爺們。夠爺們的老賈,會不會幫他海山呢?
    喜歡青春甜的要命請大家收藏:()青春甜的要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