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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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母親從廚房出來時看到兒子因為起的早,窩在客廳的椅子上睡著了,便悄悄地過去給她蓋件衣服。沒想到她輕輕一碰兒子就醒了,咕嚕嚕地轉動眼睛,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看,半天才歎口氣,又搖了搖頭。
誌平喝一天藥草,胰島素也停止注射了,夜裏誌平沒覺得尿多,心裏就有些激動,想這藥草竟然可以停針。他嚴格按照馮醫生交待的哪些食物要少吃,哪些食物絕對不能碰,哪些可以放開來吃。躺下來的時候,他倒是有些饑餓了,想想今天已經停針了,胰腺不可能這麽快恢複,所以不必擔心低血糖。直到半夜餓醒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真是低血糖,心裏又莫名的激動起來,看來胰腺功能真的慢慢在恢複了。誌平悄悄的爬起來,吃了兩塊無糖餅幹,他要小心謹慎,不讓血糖忽高忽低。因為每一次的高血糖都會讓胰腺不停地分泌胰島素,而一型糖尿病大多是持續的高血糖,病人卻毫無察覺,直到胰腺累死衰竭,才突然出現消渴症狀的。
第二天,誌平繼續喝草藥,每頓飯隻吃一個饅頭,然後是大碗青菜肉湯,一天下來感覺都很正常,心裏越發樂開了花,感覺不打針的一天,真是幸福的一天啊!
他開心的上樓,找出多年前上學時的日記,裏麵記錄了那麽多同學的事跡。此時誌平看到的,不管是哪個人,哪件事,都覺得特別親切有味道。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誌平用尿糖試紙測發現,竟然有兩個加號。可他並沒有尿多和口幹舌燥這些糖尿病的主要症狀啊,他心裏想著試紙不準了。直到第四天誌平覺得特別困乏,前兩天飯後都要繞著村外走一圈,可現在一動也不想動了。他感覺又有了尿意,於是測了尿糖,竟然全是加號,更可怕的試紙顏色很快就變成了絕望的黑色。說明尿糖已經是頂峰的數值了。
誌平就非常沮喪了,此時的他渾身無力,他想到血糖不知高到什麽地步了,而且他竟然感覺尿液來的特別快,如果這麽下去,很快就會呼吸性堿中毒的,而病人口中就會出現強烈的爛蘋果味。他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想說,隻伸手跟母親讓他把諾和筆拿過來。母親從兒子無奈的眼神裏明白了意思,連忙去拿了筆來。
誌平又回到了打針的日子,這幾天所有的事情和希望像是一個圓,他又回到了起點。
雖然母親隻是匆匆把針拿過來,但誌平看到母親驚慌的眼神和愁苦的麵容。他難受極了,比失望的打擊更厲害的是母親驚慌失措的眼神。他注射後就難過的閉上眼睛,歪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今天誌平打了十個單位,直到晚上,他也沒有出現低血糖的感覺,心裏早已對馮醫生懷疑了,簡直痛恨起這個騙子來了。
晚上誌平恢複注射胰島素,也吃了半碗米飯,在餐桌上,父母一直搞不懂,前麵兩天一切正常,怎麽今天突然血糖就這麽高了。誌平不清楚,父親也沒再說話,他自責不該讓孩子吃這個虧,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打針吃飯吧?
母親說,那明天再去上壩頭村,問問醫生開頭兩天有效果今天突然高血糖的原因吧。
“那我也去吧,把剩下的藥都帶上,退還給他吧。”誌平說著就上樓去了。
二
第二天父子倆沒再那麽早出發,在家吃過早飯,帶著幹糧,兩人悠悠閑閑地騎車出發了。
誌平第二走在山路上,早已知道哪裏拐彎,哪裏上坡,很快就到了上壩頭村,一直往西邊走去。他看到那個院子,老馮在門口喂雞,一隻公雞帶著一群母雞圍著馮醫生啄食,公雞飛起來,伸頭在盛滿稻穀的碗裏搶食呢!
直到父子倆進到院子裏時,老馮才看見,立馬放下雞食盆迎了上來。
他一眼就看到誌平父子倆拎著上次的草藥包裹,瞬間明白了什麽似的,隻打了招呼,沒再多話便打發在家裏玩的小兒子出去了。院子裏隻剩下父子倆和馮醫生三人,馮醫生讓父子倆進屋後問怎麽了,張海山便說了草藥回去前兩天是有效果嗯,不知怎麽搞的,第三天孩子渾身無力,尿糖四個加號,藥草一點作用也沒了,所以過來問問。
哦!馮醫生長長地舒了口氣,他自從第一眼看到這兩人,就在飛快的盤算,現在聽老張這麽一說,心想情況不至於太糟糕。
老馮於是問:“那你這兩天除了吃饅頭,肉片湯,還有沒有吃別的升糖食物?”
“沒有。”誌平回答。
“水果呢?”。
“也沒有,隻是昨天晚上吃了半根黃瓜。”誌平如實回答。
“哦,那就是了嘛!”老馮像是找到了答案似的興奮,於是從黃瓜入手了。
“半根黃瓜也不行啊,我那天就跟你說過,我這個藥是青蛇咬石板,要慢慢來,穩紮穩打,一點都不能鬆動的。你既然吃了黃瓜,黃瓜是甜的嘛!”
“可是黃瓜含糖量不高啊,沒米飯高。”誌平疑惑地問。
“那我就問你黃瓜甜不甜?米飯甜不甜?為什麽不相信自己親口嚐的東西?要相信書上說的什麽含糖量呢?我就怕你破壞這三天喝藥的功效,我這藥就是這麽神奇。一點不能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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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沒再說話了,誌平感覺眼前就是個騙子,顛覆了所有的常識。
於是父親換話題說:“那我們剩下的要就退掉吧?”
“那不行,藥不比其他東西,藥拿走了就不能退的,買賣行裏其他東西可以用的,也無所謂,但這藥退回來,我以後還怎麽行醫哦,那就是砸招牌的事嘛!我們開門行醫都是找上門來的,對症下藥,從沒有遇到退藥的事。”
老馮堅持著絕不退藥,誌平就很憤怒,心想你這還是醫生嗎?最基礎的升糖食物都搞不清楚,還算醫生的行當,分明是騙子的勾當嘛!而自己跟父親就是想著徹底斷了病根才辛辛苦苦一路問過來的,這被騙的鼻青臉腫了。
誌平越想越來氣,他真想上去為民除害,一拳打掉老馮的門牙,讓他今後別再開口說話,信口雌黃。
但這是從門外走進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他們沒進來,依在門口,屋裏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誌平看不清來人的臉,隻聽高高瘦瘦的一進來就喊:“大,大爺……借個雞吃吃吃,哎。”
矮胖的不說話,隻低著頭傻笑。張海山看到兩個男人進來,用勁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提著草藥就出門了。
誌平氣鼓鼓的跟在後麵,擺脫父親的手,快步走出院子。他一刻也不想站在這個肮髒的院子裏,看到腳下的矮板凳,厭惡的一腳踢翻。老馮在屋裏看著父子倆走了,即便板凳被踢翻,他也淡然一笑,對著一胖一瘦的兩個人說:“你們隨便挑,公的還是母的?”
三
父子兩人一路無話,隻低頭狠命的往山上騎車,父親騎不動了就下車推,誌平跟在後麵,到了山頂那棵大棗樹下,父子倆坐下來休息,誌平擼起袖子,打了一針。父親便把帶來的饅頭拿過來掰開,揉碎了放在瓷盆裏,就著水讓誌平喝下去。
誌平吃完最後一口幹饅頭的碎渣渣,覺得是從沒有過的香甜可口,但一想到姓馮的,誌平就恨得牙癢,他一路都在思考著用什麽辦法狠狠的報複一下這個騙子。
父親也吃完了最後一個饅頭,又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忽然笑出聲來。
誌平很奇怪,在這安靜的路上,沒有第三個人,父親為什麽會突然笑出聲來。誌平便問:“爸,你笑什麽?”
父親猛地抽了一口煙,緩緩的說:“四天前,我們興致勃勃的往上壩頭來,滿懷希望的一天,但今天的事情,我們隻想把事情問說清楚。老馮以為我們要找他麻煩,都讓小孩去叫幫手來了,看到那個緊張兮兮的樣子,跟我們說話,我就想笑呢。”
一開始姓馮的確實緊張,把香煙都拿顛倒了,對著香煙屁股點了兩次都沒點著火,那種緊張害怕的模樣確實可笑。
“那他是非法行醫的騙子,我們為什麽不爭取把草藥退了呢?”
誌平認真的問父親。張海山搖搖頭,把煙扔掉,說:“那兩個來吃雞的狗日的,一定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那小孩叫來的幫手,我們不吃不吃眼前虧。”
“那你不心疼值800塊錢啊?我將近半個月的工資呢。”
“心疼啊,怎麽不心疼?”父親感歎,又說道:“自從你生病以後,所有在你身上都花的錢,不管是正兒八經的看病,還是亂七八糟花掉的。這些錢相比你身體來說,我們都不心疼,我們隻心疼你啊,其實去找姓馮的打架,也是我一個人去。我不能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啊!”
父親用雙手抱著頭,深深的埋下去,半天才抬起頭來,卻是兩眼淚水。
誌平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難過的模樣。但父親又一下子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誌平說:“我來騎車代你吧”。說著把把手裏的草藥扔在地上,對著那幾包黃牛皮紙就撒起尿來。
誌平騎車。父親坐在車架上用力一腳蹬下去,車子平穩向前而去。誌平看到前麵燦爛的陽光下,樹影輕拂,山風從樹梢吹過。誌平想到剛剛父親的眼淚像是聖潔的泉水,把所有的憋屈不快衝洗的幹幹淨淨。他現在就覺得自己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在陽光下追逐奔跑,父親就在不遠處憐愛地看著他。
到村口時,父親告訴誌平不要把這件事情結果讓姑奶知道了,畢竟姑奶也是好心幫你,這樣的結果也會讓姑奶心裏難受的。誌平聽了一一點頭。
回到家時,母親在院子裏剝豆子,準備做晚飯,見父子倆喜形於色,心情大好的樣子,便問道:“在外麵,撿到元寶了?”
誌平說:“沒有啊,就是又走了一趟,藥也沒推,就回來了。”
“那怎麽這麽高興的樣子?遇到什麽喜事了?”母親依然追問,在她的記憶裏,自從去年兒子生病以來就沒這麽開心過了。
“就是這個樣子呀,反正我們現在也不不相信那些鬼話了,什麽丹方偏方的,全是扯淡。”誌平說著腳步輕快,咚咚地上樓去了。
張海山坐下來,抽支煙,幫著妻子剝了一會豆子,慢慢地說到今天的事情,雖然敘述的簡單,但小燕也全部都聽懂了。她也不讚成兒子衝動行事去報複人家,即使被騙了,那也是自己找去的,不能怪別人。她又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我們一家人以後隻相信大醫院裏的診斷了,再也不瞎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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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山嗯嗯地點頭,深有感慨地說:“是的喲,耽誤孩子呢。”
不管什麽時候隻要關於誌平身體的話題,家人都是滿滿的愛護,吃虧上當了,也是經一事長一智的。一家人不覺得多麽沮喪,他們很快達成一致意見,相信科學診斷。
這就是誌平常常感受到的穩穩的幸福吧?
海山突然想起什麽事,他嚴肅的跟妻子說,中午看到小平在樹林中撒尿,很黃很黃的顏色,而且泡沫不散,他放心裏也沒告訴兒子,等會晚上和明天早上兩次再關注一下,如果還是這麽黃,那我們就要去市裏大醫院檢查一下呢。
趙小燕聽了又憂心忡忡,說是要格外小心了。誌平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著鄉村落日的情景,暮色四合,村口巷道人影綽綽。他覺得鄉村的安靜和諧要比貧富懸殊的城市更適合城待下去。他倚在欄杆上如癡如醉地看著傍晚熟悉的鄉村,那暮色裏走來走去的人影,他認的出是誰?他太熟悉這個村莊裏的人了,他也太熟悉這個村莊的每一條路,每一口塘,直到樓下父親喊他下來吃晚飯。誌平下樓去茅廁裏朝著瓷白的痰盂裏撒了一泡尿,撒完後他吃了一驚,心想怎麽這種顏色呢?剛撒的尿液裏沒有氨氣發出的騷味,倒是有人體淡淡的味道。隻是尿上浮著一層泡沫,久久不散,顏色也是黃的發褐色,他覺得先不要告訴父親了,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空腹去市第一人民醫院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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