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電鍍廠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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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諾”瓦廠在工人技術都不完備的情況下,跌跌撞撞往前走。誌平考慮到原材料失效之前必須做完,用了一批包吃包住的北方農民工緊趕慢趕,但這些瓦已不能用正品的標準來衡量了。
誌平有時候想隻要做出來的瓦,總比材料堆在牆角過期結成塊要強得多!
然而,這樣的瓦又怎能去打開市場呢?糧食局是萬萬不可去推銷的。那隻有靠著自己一家一家的跑零星的市場了,養雞場和石粉廠,那些原來不算主要客戶的群體,現在另眼相待了,雖然這是最難的一種銷售方式,但誌平別無選擇。
他想到春天的時候那種激越的萬丈豪情,那時候自己認為隻要憑著質優價廉的瓦也能一個一個地把環湖的市場撬掉。
而現實卻是眼前大院裏三千多塊瓦已經不能算是正品瓦了。
下一步便是無論有多難他也要埋頭苦幹,一家一家跑養雞場和石粉廠,最後也要把這些瓦賣掉。
明年的事,他不敢想了。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到散夥那一天,聽父親安排,讓大爺姐夫少一點損失。張家的家規是誰點的火誰兜底。
誌平想到這裏,心裏無比沮喪,恨不能找一個地方痛哭一場。這半年多來,他都經曆了怎樣的巔峰和低穀啊?然而,這一切曉月都無法理解。他看多了誌平緊鎖眉頭的模樣,慢慢的就習慣了誌平的一臉愁容。
這天,誌平騎著摩托車轉了一圈,毫無收獲,在離湖濱不遠的河口鎮上,他接到環湖原來的同事小童電話,電話裏小童依舊熱情,有問有答。誌平便說,自己也在湖濱這裏,要不要過來聚聚?小童就說:“改日在市裏再聚,今天打電話隻想告訴你,合肥廬陽的電鍍廠廠房近期可能要用瓦了,你最好這兩天去一趟。”
誌平連聲道謝,掛了電話,就風馳電掣直奔回廠裏。廬陽電鍍廠的事,他上半年就知道了,但一直未落實,廠裏一直還在基礎建設,至於屋麵材料,那時電鍍廠李廠長說還沒有確定用什麽瓦,也就耽擱下來了。
看到大院裏的三千張瓦,他就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了。
跟姐夫大爺一說,大家都立馬精神起來,像是幹旱久了的綠葉青菜早已蔫掉了,沒想到一場及時雨,第二天就看到露珠晶瑩的翠綠葉子。
這時大爺幹活都有板有眼起來,一點也不泄氣。姐夫則哼著小調來來回回的拉瓦了,晚上工人們下班後三個人聚在辦公室裏,慎重地對待著這建廠以來最大的一筆業務,也是決定生死命運至關重要的業務。
然而三個人又像是不知該從何說起,瓦嘛,倒是有3000來張,但都是質量參差不一的,有的甚至外形都不合格。
廬陽電鍍廠誌平是知道這一家的,也算是見過李廠長,但李廠長都未必記得他了。
短暫的興奮過後,大家又歸於平靜。三人商量後,決定明天曉峰和誌平兩人帶一個土老母雞和一籃雞蛋登門拜訪李廠長,同時也帶上合同和印章,如果能簽立馬就簽。隻要他選擇用菱鎂瓦就不顧一切也要拿下業務,這算是決定生死存亡的一戰了!
三人又信心滿滿,大爺散會後出門推著叮叮當當的自行車,在寒夜的月光下匆匆離去,月亮照著大地清亮明白。
張峰大爺以前是個自由快樂的基層幹部,但這半年來像是經曆了兵荒馬亂的歲月,誌平現在看到大爺的背影就多了一很悲壯的意味。
二
第二天,誌平和姐夫兩人拎著一籃雞蛋和一隻肥碩的老母雞,上了第一班往合肥而去的車。誌平看到那隻蘆花雞半天沒動,擔心會悶死,就一路小心地照看著。等到兩人下車時,雞確實沒被悶死,但拉了一泡雞屎,難看又難聞。誌平想到電鍍廠在城北,坐車還要很久,便想把雞拎到車站廁所裏衝洗一下。
“別,千萬別出亂子,如果雞跑了就麻煩了,直接影響你談業務。而且你送雞來,隻要是土雞活的就好,別管什麽好看不好看的。嗐!”
曉峰哥說到最後,為了緩和氣氛,“嗐”地一聲,然後跟著誌平兩人相視一笑起來。
趕緊趕慢趕,終於到了廬陽電鍍廠,新廠房的牆體已砌好,裏麵是車間和一排大大小小的水池,誌平像是來看望長輩的樣子,將雞放在李廠長辦公室門口,大聲的招呼道:“李叔,這是老家帶來的雞給你嚐嚐,是放這裏還是放院子裏?”
李廠長客氣的笑著說:“放院子裏吧!”誌平便把口袋掀個地朝天,捆住雙腿的雞,嘎吱嘎吱叫兩聲又不動了。
小峰姐夫早已抽出那包新買的中華煙,並不很熟練地給你李廠長敬煙。
李廠長把兩人讓進辦公室裏,坐在沙發上給他們泡茶,然後就開始介紹這個茶為什麽耽擱到現在。因為前不久才剛剛拿到環保證,擴建跟老廠要求不一樣了,姐夫點頭表示明白,其實這些寒暄都沒有實質意義,像是在走程序。
過了一會,李廠長又說,那我們就去飯店吃飯吧?今天也沒外人,我們廠裏一個新來的會計就一起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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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湊巧碰上宴請新會計,又像是招待誌平和姐夫。兩人就客隨主上了停在門口的黑色普桑,這有些年份的車大概是李廠長的專車吧?
城北的鄉村小道,在冬初的天氣看起來舒朗幹淨,遠方藍色的天幕看著讓人舒服極了。誌平倒是想起在環湖時第一次坐小車去九江,車過皖西南崇山峻嶺,青山疊翠,天幕碧藍,那時的心情是青春的惆悵。而今天依然坐在桑塔納裏,是跟姐夫來一起談瓦廠的一個大業務了。
吃飯的環境很優雅,姐夫點頭說著感謝盛情款待的話,然而誌平並不在意環境,他就是心裏想著今天能否有機會簽合同呢?
飯後,李廠長坐下來剔牙,他很直接地說:“下個月可能會用到瓦了,至於選哪家,目前巢州有個叫環湖集團的來過。”
誌平心想意料之中。李廠長又說:“他們也帶了瓦樣塊,跟你們也差不多,報價稍微貴一點,他們說是大公司,質量穩定。不過也沒簽合同,隻說是回去跟領導匯報,至於你們,上次我就見過你了。”
誌平連忙點頭。
李廠長接著說:“我是個直接的人,不喜歡繞來繞去。光看你們這瓦的樣塊,質量我是認可的,畢竟這麽多年做企業,我知道產品的質量是打開市場的前提,其次才是價格因素。
“但是小張,你要記住一點,你以後能走多遠,不取決於這次跟我有沒有簽合同。而是你們能不能有質量穩定的產品?這種瓦其實是有市場的,隻是很多人並不知道,如果質量好,那我用了,以後我朋友過來看,他們肯定也會用啊!”
誌平聽了前半段話,心裏直打鼓,而後半段又讓他心動不已!
姐夫便遞過去一支中華煙,他不想讓自己陷在老李說的情境中,他鎮定地說:“李廠長,我是負責生產的,雖然我們廠小一點,但大廠也是手工作坊,我們的生產要比大廠更加嚴格。同時,我們的價格是有優勢的,所以隻要李廠長願意跟我們合作,那絕對是雙贏!”
風姐夫說了一個很流行的詞匯叫“雙贏”,誌平頓時覺得姐夫還是個銷售人才呢?
李廠長讚許的點點頭,最後還是說今天不能簽合同,因為要等環湖的報價,同時牆體的保養期還沒到,也不著急。
誌平看看也沒說話了,想表達的意思也已說明白了,簽不簽合同?那是李廠長的選擇,哪怕他今天晚上想明白了,選“一諾”簽合同,那誌平連夜也要趕過來呢!看看現在的情景,也就沒必要再泡蘑菇了。
兩人起身沒再回廠裏,就此別過。誌平看著李廠長的小車絕塵而去,心裏感慨李廠長的那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他們這麽久以來,戰戰兢兢的努力往前走,總算有了三千張瓦,但又確實質量堪憂。而李廠長一再強調過,以後的路,能走多遠,不在乎一次兩次的業務,而在乎嚴格的質量標準呢!
誌平第一次從客戶嘴裏明白了這麽多直白卻又無比深刻的道理。姐夫卻感歎業務難做,老李是個老滑頭。兩人回到廠裏時已是傍晚,工人早已下班回去做飯了,大爺竟然沒回家,他看到兩人回來便迎出來問“怎麽樣?合同簽了嗎?“
誌平苦笑地搖搖頭,說環湖也打進去了,兩家在拚價格呢。大爺好像牙疼似的,絲絲的歎息:“哎哎”。
姐夫不想說話,獨自回房間去了。
大爺像是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上午還信心滿滿,以為去了就能簽下合同,甚至拿到定金。沒想到兩人鬥誌昂揚出去,灰頭土臉地回來,便自言自語的說著口頭禪:“瞎搞瞎搞!”
誌平很驚訝,但看到大爺抱那麽大希望,又那麽透徹地失望,不正是自己今天過山車的心情嗎?於是也理解大爺的牢騷了。
他想跟大爺詳細的說清楚,是因為環湖沒報價,他們仍然有機會競爭,不外乎就是價格質量。目前他們的價格有優勢,質量欠缺,但質量欠缺也並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在於你怎麽去說服李廠長。
然而大爺掉頭出去了,他推著自行車叮叮咣當當的出門,他竟然啞著嗓子粗聲大氣的唱起:“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啊!”一翻身騎車走了。
也許他也覺得再沒有什麽指望的時候,反而是一無所有的坦然和灑脫吧。上梁山當好漢了!
晚上誌平躺下來時,曉月拿過手機,還戳戳點點的玩貪吃蛇遊戲。她說累了一天,就晚上躺在床上很舒服。
誌平覺得是啊,可為什麽還要玩那麽低級的貪吃蛇呢?他覺得曉月當初也信心滿滿地要自學初中語文課本,但現在整天跟粗鄙的北方大媽們混在一起,出口就是“我操”。那些努力學習的夢想,也跟做瓦一樣,是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了吧?
誌平想想眼下生產交給姐夫和大爺,他就可以脫身,一身輕鬆地騎車去滁州交界的山那邊的養雞場跑業務了。如果養殖行業好,養雞場,養豬場,臨時宿舍也是有大文章可做的呢?
還有省城附近的礦石粉廠,也是目前能迅速打開的客戶群了,想到這裏,反而覺得電鍍廠沒那麽重要了。
他坦然睡去,年輕的心,不管遭受多少壓力,一覺醒來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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