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委屈撐大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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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晚飯後,誌平問這幾天有沒有什麽事?母親隻輕描淡寫地說,買了一車鋸渣是隔壁油廠貨車在外地送貨順帶來的,不怎麽樣,但也沒事了。
    母親說的風輕雲淡,但誌平卻覺得一定有事,至少不會那麽順利。父親剛剛收拾好廚房,進來聽到母子倆說鋸渣的事,他接著話茬便說,當天晚上拉來天就黑了,黑咕隆咚地卸到庫裏,第二天用時才知道鋸渣雜質太大,夾著好多亂樹枝。
    父親就想去油廠問問那個貨車司機的號碼,問問他什麽情況。母親卻說,等下次那個司機過來當麵問,於是就等了四天,也就是昨天司機又來了。父親就過去問他鋸渣怎麽那麽多雜質,司機人很老實,見問鋸渣裏麵有樹枝不好用就想把錢退了。沒想到他老婆一把拉住,她說貨都交清了,現在才說不能用,他們也退不回去,再說來回車費好幾百。司機不肯退,他老婆就進去叫了油廠老板娘。這老板娘一過來就說誌平父母欺負為她家送貨的駕駛員,鋸渣都是好幾天的事了,現在說這個話。於是盛氣淩人地把駕駛員拉回去,父母本來隻想問明具體情況,沒想到油廠老板娘如此撒潑,倒是站在攪拌機邊上的關大伯看不下去,說了句公道話,這鋸渣雜質多不好用。
    老板娘卻讓關大伯閉嘴,鄙夷地說:“你現在吃他家的飯,哪裏能拉出硬屎來?”
    這一下子讓關大伯火冒三丈,衝上去就對老板娘開罵,說你忘了那年發大水,誰救了你家油廠,那年大水差點淹上來,他們一家老小來村裏求人,洪水一寸一寸漲上來,油廠急需轉移大庫裏的菜籽,十萬火急。
    關大伯找了村裏幾個壯漢,連夜冒雨把菜籽轉出去,又說到現在,油廠發展大了,克扣工人夥食工資。關大伯說現在不在她家上班了,憑什麽不能說句公道話。
    於是大吵一架,關大伯被父母拉走,絕不再提一句鋸渣的事,息事寧人,老板娘才洋洋自得走開。
    誌平聽完這件事後,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衝動冒失地要開罵,他覺得現在隻有金俠的事才是大事,其他的都是蠅營狗苟。於是分析著說道老板娘並不是不講理的人,都是司機老婆在中間說了壞話。母親連連點頭說對的對的,幸虧關大伯在這裏幫了不少忙,很多事也真要靠他說句公道話。
    你在外鄉賺錢再怎麽辛苦,人家看不見,但你賣貨收錢,別人眼紅。沒有關大伯真不行的,母親感慨著。
    誌平沒再說話,默默裏上了橋頭房間睡覺去了,他為自己在這個異地外鄉遭受的委屈開解了。他清楚地記得,即便是老薑在兩人結算完所有的債務後,還說有5000塊錢打點門衛的錢讓誌平付,否則下次不讓進門,誌平也同樣無可奈何的交了5000塊錢。
    這些事能怎麽樣呢?隻能是放在心裏,他相信男人的胸懷是委屈撐大的,容納他人難以承受的不平之事才是心胸開闊。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個老婆,有家有室,別人才能看得起你,否則生意再怎麽紅火,總有看不起你的人。
    回到房間,誌平仿佛進入一個極其安靜的環境,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登上qq,直到那個“黃河故道”的網友上線。誌平把網名改為“書劍大俠”,而她的網名也改為“黃河奔流”,都很貼切地表達出心中的浪漫和激情了。
    兩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金俠問她幾點到家,廠裏生產如何,父母都好吧。
    誌平也問她那邊父母可好,侄兒是誰帶。誌平更清楚那邊的日常,他說得真切細致,兩人不知不覺聊到半夜,不過是些生活瑣事。聊了半天,但誌平仿佛話還沒有說完似的,又視頻連線。
    深秋夜裏的情話,金俠依偎在床上,隻憑看到她胸前露出兩個雪白豐滿的奶子,湧起一種複雜的心情,既覺得金俠白奶隻能給他一個人看。又覺得深夜聊天,看金俠豐胸是對她的不尊重,更不能說出來。於是誌平切換成小屏幕,一心一意敲鍵盤打字了。
    誌平說等兩天處理完事情後再去看她。金俠連聲說好。發出一串“愛你愛你”的表情包,生活裏的情話有時還不及qq裏的一串表情包。那簡簡單單的一個示愛的符號,都讓誌平開心半天,又思緒越過山山水水到達那個皖北小縣城的糧庫。
    不知不覺子夜時分了,誌平才依依不舍打住,說“明天你還要上班,好好休息吧?”那邊立馬回複一個ok的表情,加一個886。誌平沒急著下線,他要留在電腦上看一會,等金俠下線,頭像發灰,他才離開電腦。
    看金俠的空間比跟她聊天複雜多了,即使金俠下線,他也會打開她的空間,看她這兩天都發了哪些照片,寫了哪些文字。當看到泰山上的文字照片時,誌平深深地沉迷在其中,他仿佛又跟金俠趟遊了趟泰山,誌平直到困倦的頭也抬不起來了,才翻身睡到床上。臉也沒洗,腳也沒洗,電腦也沒關,屏顯微微的燈光猶如小夜燈,qq裏他和金俠的故事卻像夢一樣,一幕一幕的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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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第二天,誌平去了省城壓力機械廠采購部,楊經理一直反映產品質量不好,說裏麵的竹片太少了,不如別人家的板材質量好,並且說那家一直用竹片編織好的竹簾做拉杆支撐,竹簾固定好,板材也不會走形變樣。於是,楊科長建議誌平以後,要麽提供那個有竹簾做的板材,要麽他們就盡量不用這種鋸渣板了。
    誌平便又掏出“中華”煙,攻擊力為楊科長點上很耐心地說,逐條分散開來,跟巨大融合度好,年級牢固比整塊珠簾做織機構支撐的效果好,珠簾容易把板材做成分層,反而不能承重了。
    那不管你們想辦法,反正我們領導說板材裏麵竹條是加強筋多1點,板材承重會大嗯嗯,你們想辦法要讓我們領導滿意!
    采購楊科長也不明其中道理,隻是強調是領導所為,並且堅定地認為竹片價格高於鋸渣,生產廠家為追求利潤,肯定不願多放。誌平心裏想,如果不是考慮你們單位業務穩定,從不欠賬,誰還做你們家業務啊?都是些不明白的人,而且像是在無理取鬧。
    即使心裏這麽想,誌平還是保持著微笑,做出一副虛心接受的模樣,他在心裏想,現在老薑的錢全部拿完了,也就一推幹淨,再也不管這些事了。隻有回頭找關大伯商量吧?
    下午回去的時候,誌平看到關大伯今天沒上班,便拎出些水果去村裏了。
    誌平好多天沒來關家小院了,秋天的傍晚,小院的菜地裏掛滿鮮紅的辣椒,這是大媽專門給關大伯種的小尖椒了,夏天沒吃完的絲瓜爬到屋頂,個個肥大粗壯,摘下來是刷鍋洗碗的好工具。豆角架已經收拾起來,整整齊齊的放在小屋裏,留著明年春天再用吧?幾隻蘆花雞在新翻出來的菜地上找草籽,一行行大蒜冒出嫩綠的新芽,誌平仿佛聞到了冬天肉絲炒大蒜的香味來。
    大媽還在低頭平整菜地,誌平叫了一聲,沒聽見。關大伯倒是挑了擔子從外麵回來,他笑盈盈地跟誌平說話,說著兩人進了小屋。大伯喊大媽別再平整菜地了。“回來做晚飯,小張來了。”
    大媽這才丟了農具,拍拍身上的灰,朝誌平笑笑,誌平把買來的水果遞給大媽,大媽“哎呦呦,真是客氣……”
    然後低頭去廚房忙去了,誌平跟大伯坐在屋裏喝茶。大伯關心地問“譙縣女孩子怎麽樣了?”
    誌平笑笑,點點頭,仿佛是對金俠的肯定。關大伯也就很開心地說:“那就好啊,說明他們一家人都接受你,放心把女兒擱在你身邊呢。”
    誌平覺得關大伯說的話非常中肯,自己卻沒有從人品,信任,甚至趨利避害上考慮,他隻是認為自己和金俠是兩個三觀一致的文藝青年,現在聽到關大伯這樣一說,才感覺那些飄啊飄的浪漫的想法,吧唧一下掉在地上,還得踏踏實實的跑業務做生意呢?
    說到北方的飲食習慣,關大伯說他年輕時候去過渦陽,那邊是北方農村,有很多山芋幹,那時候吃不飽飯,頓頓喝山芋,稀飯吃大饃。
    “渦陽離譙縣不遠了,都屬於一個地區的”,誌平興奮地說。
    “哦,可是啊,他們天天吃大饃哦”,關大伯很興奮,仿佛又回到年輕的時候。
    沒一會,幾樣家常菜上來的時候,誌平跟關大伯說了這趟去省城機械廠反饋的質量問題。關大伯聽後搖搖頭說,他們不懂,但竹條多放幾根是有必要的,隻是編製好的竹簾放進去肯定會隔層。
    關大伯邊吃邊思考,他像是在解決一件棘手的事情。過了一會,他用心的說“竹子泡在鹵水裏,這樣做出板材柱子的連接度要好,強度會大。除此之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大伯突然神秘地說:“你可以去對方那個板子廠裏瞟一眼嘛,你們都是內行的人,看一眼就懂的。”
    誌平笑笑說,可是沒人引薦,不容易進去,即使裝作客戶混進去了,車間也不讓進啊。
    “哦…”關大伯若有所悟,說那陌生人是不行。他喝了杯酒說:“想辦法讓老薑介紹,你找個理由再進去嘛。”
    誌平歎息地說老薑現在才不管他呢?當初是有錢在廠裏的,需要靠這板材結賬,自然也關心,現在都結清了。肯定不一樣了!
    這回輪到關大伯驚訝,但他也瞬間明白地說:“確實如此,國慶就是這樣的人,他跟我們不一樣,我們講情講理,但他講利益,所有的事情隻講能有什麽用處。
    關大伯又把誌平之所以來這裏的情況複述了一遍,仿佛喝酒的人隻在乎下酒菜新鮮與否,這些陳年往事早已不新鮮了,但喝酒人最喜歡。
    “還不是當初看重他這個業務穩定能翻身。生產上我帶的幾個工人都老老實實幹事的人,你也放心!”
    誌平不住地點頭,他好像很喜歡關大伯把這件看似吃虧,實則改變他創業命運的事跡再說一遍。畢竟當初如果跟父母如實相告,估計也就沒有後來的板材廠了。
    不管板材用量如何?鋸渣采購怎麽困難,但事實上走穩這一步相當重要,是增加信心的關鍵一步。後方資金的充足,他才敢於去唐山進貨,才有後續穩定的糧食局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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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在那時,可是困擾著他睡不著覺的問題啊!如今都一路過來了,誌平和關大伯仿佛是兩個南征北戰的將軍,站在曾經烽火連天的戰場,回憶著往昔崢嶸歲月,真是烏蒙磅礴走泥丸,所有的困難都契合詩人的一句:“戰地黃花分外香”。
    誌平又說到鋸渣的事,說到油廠老板娘二秀那天在發瘋。關大伯顯得雲淡風輕,他像是村長在說一個村裏人家的故事。
    “阿秀是不識字的農村婦女,但有經商頭腦。他家油廠,男人隻負責幹活,女人才負責業務。那天,她氣勢洶洶來問,是誰想找司機麻煩時,我就直接站出來把話挑明,沒人找麻煩,但有事說事。她就以為我在找麻煩了,所以主要矛盾還是衝我的。
    “我才不怕他呢,當初我幫她油廠抗洪救災,她老娘老舅都差不多下跪求我了,我這人幹活不講任何回報,完全憑良心,所以她還是有點怕我的。”
    誌平喝了一口茶,點點頭,感慨的想,如果是別人在說油廠老板娘怕他的話,誌平想到一定是說話人在自嗨,老板娘的潑辣有目共睹,何曾怕過人。
    但此時關大伯的自得酣暢,誌平認為那也是老板娘對實事求是精神的敬畏。
    除非老板娘是蠻不講理的潑婦,如果是潑婦,她的油廠業務也就沒法做下去了。
    不覺已經深夜,大媽早已帶著孫子睡覺去了。關大伯醉醺醺地把碗一推,對誌平說:“回去睡個踏實覺吧,你現在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誌平十分感激地出了小院,深秋的月亮地下,誌平哼著小調,走在靜謐的村道上。小村實在太安靜了,連狗都不叫一聲。他剛走到廠門口,“大黃”悄悄的跑過來,用尾巴蹭誌平的小腿,誌平忍不住彎腰摸摸狗頭。
    唉,這樣的日子,真是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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