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薇停下腳步望著亂作一團的宮女太監們。
    瑞王在撞牆自虐？
    那家夥除了躲在床底下偷偷割腕自虐，竟然還喜歡撞牆？
    沈元薇抓住一個宮女的胳膊，“瑞王在哪兒？”
    宮女急得滿頭是汗，有人拽她胳膊，她正要不耐煩地甩開，轉頭看到拽她的人是驃騎大將軍的夫人，她連忙欠身行禮。
    “蕭夫人。”
    想到蕭夫人跟她打聽瑞王在哪兒，又想到蕭大將軍的病已經好了，宮女頓時眼前一亮，“蕭夫人您是大夫對吧？您是不是能幫我們瑞王？”
    沈元薇說，“我不確定，你先帶我去看看。”
    宮女連連點頭，趕緊領著沈元薇往後院走去。
    在偌大的宮殿裏穿梭步行，很快，宮女領著沈元薇來到一個清淨的院落。
    宮女沒敢去推院門，低聲說，“蕭夫人，您先不要進去，我們王爺他害怕別人接近他，尤其是女子，除了太後娘娘和皇上，誰都不能靠他太近，否則他會瘋的。”
    沈元薇頷首。
    她伸手，輕輕將院門推開一條縫隙，透過縫隙朝裏張望。
    她看見正房門口，一身白衣的小少年貼著牆站立，少年瘦得像竹竿，風大一點都能把他給吹跑，他像個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機器人一樣，低著腦袋一下一下機械地去撞牆壁。
    他頭發梳理得很順滑，用白色的綢緞帶子束著，他白色的衣衫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髒汙，垂落的手指也很潔淨，指甲縫裏沒有絲毫汙垢，可見，他的母親將他照顧得很好，才能使得他不像別的傻子一樣不體麵。
    其實自閉症不是傻子，可是在很多人眼裏，自閉的人就是癡傻的。
    少年腳前的地上已經灑下了血液，可少年仿佛不知道疼，還在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撞牆，太後娘娘哭著在少年身後用盡力氣抱著少年的腰，試圖阻撓少年自虐。
    “阿佑你快停下！”
    “阿佑你乖好不好，你別這樣折騰自己，你已經把腦袋撞破了，你是不是要心疼死娘啊，阿佑……”
    “阿佑，娘求求你了，娘求你了，你停下來吧……”
    聽著太後的哭喊聲，沈元薇能感受到太後娘娘的絕望。
    她側眸低聲問宮女，“宋神醫每次來，也不能靠近瑞王爺嗎？”
    宮女說，“是的，瑞王也不讓宋神醫靠近，可是宋神醫能捏著銀針衝過去強行讓王爺昏睡過去。”
    沈元薇若有所思，“要王爺昏睡的話，你們不能把他打暈過去嗎？”
    宮女驚恐地望著沈元薇，“不敢啊蕭夫人，萬一咱們一棍子下去不光把王爺打暈了，還給打死了呢？誰敢去啊？”
    沈元薇說，“侍衛也不行嗎？我見有的侍衛可以擊人頸部，讓人昏睡……”
    宮女搖頭說，“侍衛們不敢，他們說擊打脖頸雖然能致人昏迷，可若是用力過重，會傷及腦子把人打出毛病來，王爺本來就有病，身子又很差，他們怕拿不準力道，導致王爺出了事，那可是禍及滿門的重罪啊……”
    停頓了一下，宮女又說，“太醫們也不行，他們醫術不如宋神醫高明，無法僅憑紮針就讓瑞王爺昏迷，以往每次王爺發病，太後娘娘都隻能等皇上來，隻有皇上才有那樣的武力、也隻有他才敢用手劈王爺脖頸把王爺打暈。”
    沈元薇想，侍衛們不敢出手，也能理解。
    太後娘娘的心肝寶貝，誰敢輕易動他？
    沈元薇重新望向院子裏的少年。
    奇怪，光團不是說要賜予她聽心聲的能力嗎？為什麽她聽不到這個瑞王的心聲？
    難道，自閉症不光不說話，連心聲都沒有嗎？
    剛這樣想，沈元薇忽然聽到一道清潤的聲音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那嗓音那麽幹淨，那麽沁人心脾。
    “想死……”
    “母後為什麽不讓我死……”
    “聽說人死了就會重新變成小孩子投胎轉世……”
    “哥哥想要孩子，母後經常哭想要孫子，那群壞人每天逼著哥哥過繼別人的孩子，我去死，我去做哥哥的兒子，隻要我死了，我就可以投胎做哥哥的小孩子了……”
    “哥哥有了小孩子，就會笑了，母後有了孫子，也不會哭了……”
    “讓我去死，母後為什麽不讓我去死……”
    “我要做哥哥的兒子……”
    “……”
    沈元薇怔怔望著那素衣黑發心靈幹淨得澄澈透明的少年。
    原來這個瑞王突然哐哐撞牆，是想撞死自己然後投胎做皇帝的兒子，他想用他的死，來換皇帝的笑容，換太後從此不再哭泣。
    沈元薇突然有些心疼。
    自閉症的孩子內心也是有感情有愛的，他們知道誰愛他，誰對他好，他們也想回應，可是他們生病的身體讓他們無法做出回應，他們不願意也沒辦法與人溝通交流，他們隻能被困在自己孤獨的世界裏，將愛恨重複說給自己聽。
    她不忍再看少年用這麽疼痛的辦法尋死。
    她伸手將院門推開。
    門被開啟的動靜，讓薑太後循聲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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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沈元薇治好了蕭淩昭的病，又能給她大兒子生孩子，薑太後滿眼都是期待。
    蕭夫人這麽厲害，是不是也能救救她可憐的小兒子？
    在薑太後注視下，沈元薇走進院子裏。
    她知道瑞王排斥外人靠近，便站在台階下沒敢繼續往前。
    她欠身行禮，對薑太後說，“太後娘娘，臣婦能不請您先放開瑞王，請您出去一會兒，臣婦想試試能否安撫好瑞王。”
    薑太後的期待成了真。
    她又高興又不敢置信，顫抖道，“你真的……真的能安撫阿佑？”
    沈元薇點頭，“臣婦可以試試。”
    薑太後盯著沈元薇，她不知沈元薇究竟能不能安撫她兒子，可是看著兒子已血糊糊的腦門，太後別無選擇。
    總得試試吧？
    她強行逼迫自己放開手。
    她一步步往後退，不放心地提醒沈元薇，“你別離阿佑太近，會嚇到他的，你千萬別靠近他。”
    沈元薇點頭，“好的，娘娘。”
    太後一步步退到院子門外，捂著心口期待地望著沈元薇。
    沈元薇不想讓太後知道她能聽到瑞王的心聲，她壓低嗓音。
    “王爺，人死了是不會投胎轉世的，你死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你這個人了，你不會變成你哥哥的小孩子，不會變成你娘親的孫子，你死了他們不會高興，他們到處找你也找不到，他們會崩潰，他們會日日夜夜哭泣，他們會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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