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昭眼神掙紮。
    蕭淩昭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他從小在這種君就是天的環境裏長大，他滿腦子都是忠君報國的念頭，要讓他跟沈元薇合謀偷偷用他們的孩子來蒙騙皇帝，讓皇帝受如此奇恥大辱，他做不到。
    可是，要讓他順從的將妻子獻給強行拆散他們的帝王，毫不反抗，他也同樣不甘心。
    他望著沈元薇，神情很痛苦。
    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此幾次，他才澀聲道，“元薇，我從小到大隻學會了如何效忠君王，沒有人教過我，如何背叛君王……”
    他輕輕撫著沈元薇的眼睛，“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知道你隻想跟我生孩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混淆皇室血脈，是死罪，欺君罔上，也是死罪？你有沒有想過，若孩子生下來後長得像我，這樣的奇恥大辱他受不受得了？他受不了，到時候誰來承受他的怒火？無辜的孩子會不會被他掐死？我們會不會被他五馬分屍？世代忠君報國的蕭家，又會落到怎樣的下場？”
    他吻著沈元薇的額頭，痛苦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我知道你有怨氣，我也不甘，我也怨，可這樣做的後果不堪設想，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元薇……”
    沈元薇靜靜看著蕭淩昭的痛苦表情，她不怪蕭淩昭。
    她能理解蕭淩昭內心的掙紮和對皇權的天然畏懼。
    像他這樣忠誠的將軍，就算被敵人施以輪番酷刑他都不會背叛他的帝王，他又怎麽會因為妻子區區幾句話就背叛從小的信仰？
    可是，皇帝是蕭淩昭的信仰，不是她的信仰。
    她沒什麽好顧忌的。
    她告訴蕭淩昭。
    “不是我們要混淆皇室血脈，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妾，你也不是瞞著他偷偷跟我偷情的人，我是你蕭淩昭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跟你同床共枕是理所應當的，我為你孕育孩子也並不違法，如今明明是他非要來做背德之事，是他非要來搶奪臣妻，那他搶我之前我肚子裏已經懷上了我夫君的孩子，這能怪誰？”
    “他要怪隻能怪他自己太著急，把懷著孩子的女人搶進了宮。”
    蕭淩昭聽到這話，眼裏閃爍了一下。
    沈元薇見他態度鬆動了，繼續往下說。
    “你怕孩子生下來長得像你，可是這天底下沒有多少孩子剛生下來就長得像親爹娘的，小嬰兒五官沒長開，他誰也不像，反之，你說他像誰都行，不然天底下為何有那麽多人把孩子養大了才發現孩子是別人的？”
    “孩子剛出生那一兩個月，你根本無需擔憂皇上發現破綻。”
    “至於幾個月以後，孩子若是慢慢長得像你了，那咱們完全可以在暴露之前想辦法將孩子從宮裏偷出去，不是麽？”
    “再說了，孩子不一定就是個皇子，若是個對皇位毫無威脅的公主呢？”
    “皇上需要一個孩子來堵住朝臣們的嘴，他有了女兒，朝臣們就不會再逼他過繼宗室家的孩子，而他對你有愧，他就算發現女兒不是他的，以他的心性他會好好養著這個遲早會嫁出去的女兒，以此來補償搶奪了你妻子對你造成的傷害……”
    說到這兒，沈元薇望著蕭淩昭。
    “咱們這個皇帝，他心底還有一絲絲仁義，他良心未泯，他不是個殘暴之人。”
    “所以我其實懷疑，就算我們生了個兒子，就算皇帝發現了他的大皇子不是他的親骨肉，他也不會大發雷霆，因為他心裏清楚，不是他的女人偷了人，是他不道德的搶了別人的妻子和孩子，他沒有資格怪誰，他隻會再跟我生一個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二皇子繼承皇位，他不會殺了大的那個……”
    蕭淩昭眼裏光芒明明滅滅。
    他承認，他有點被沈元薇說動了。
    沈元薇挽著他胳膊往府裏走，低聲說——
    “你不必想這麽多，也許我今晚根本就不會懷上孩子呢……”
    “我隻是舍不得你，我隻是想在我進宮服侍一個不愛的男人之前，讓我的夫君再疼疼我……”
    “你難道連我這麽點心願，都不肯答應嗎？”
    蕭淩昭側眸看著看著神情哀傷落寞的沈元薇，他心裏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罷了。
    他循規蹈矩一輩子，今日就放縱一次又如何？
    正如元薇所說，他沒有進宮去偷皇帝的嬪妃，他如今尚未與元薇和離，他與自己的妻子恩愛，是天經地義的。
    他憑什麽要覺得對不起皇帝？
    分明是皇帝對不起他才是。
    兩人並肩剛走到將軍府台階上，幾個龍鱗衛就跟了上來。
    蕭淩昭回頭看去。
    龍鱗衛抱拳說，“將軍，請您火速出來，我們隻等您半盞茶工夫。”
    蕭淩昭眸光晦暗。
    半盞茶？
    沈元薇也輕輕眨了眨眼。
    一盞茶工夫是十分鍾，半盞茶就是五分鍾……
    從這裏走到房裏還要三分鍾呢……
    沈元薇抬頭看向蕭淩昭。
    蕭淩昭已經平靜衝龍鱗衛們點頭答應了，“好，我馬上就出來。”
    他牽著沈元薇的手指走進府裏，剛走進第一個月亮門，他就將沈元薇抵在了院牆角落的陰影裏。
    沈元薇背脊抵著冰冷的院牆，抬頭望著他。
    看了看那邊隨時會有人過來的長廊，沈元薇有些緊張，“在這兒？”
    蕭淩昭輕輕吻了下她的眉心，“害怕？”
    沈元薇深吸一口氣，“不怕，自己家裏怕什麽？這會兒天都黑了，也沒有人會到處走動……”
    說完，她小心翼翼詢問蕭淩昭，“應該沒有人走動吧？”
    蕭淩昭將她擁入懷中，“至少這半盞茶工夫裏，不會有人來。”
    沈元薇想想也是。
    幾分鍾，哪就那麽巧了？不會有人來的。
    她的衣衫被蕭淩昭的手掌撈起來，她偏過頭望著婆娑月影。
    感受到蕭淩昭的手指，她眼睫顫了顫，根本不敢低頭看，她抓住了蕭淩昭的胳膊，將額頭靠在蕭淩昭心口。
    她心想，都怪皇帝，一定是皇帝交代了龍鱗衛盯著蕭淩昭，不許蕭淩昭跟她待久了，以免她懷上蕭家的孩子……
    可是皇帝還是失算了，若是按照日常規規矩矩的來，五分鍾是不可能做成什麽事兒，但這種情形下，拋卻了平日裏的那些情調，五分鍾怎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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