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剛醒過來就要見他，是不是願意為了孩子留在宮裏陪他了？
    謝君臨欣喜不已，立刻就要抬步往房間走。
    他剛走一步，宋歲歡又補充，“娘娘說，她還想見蕭老將軍，以及衛老丞相。”
    謝君臨笑容凝固。
    他回頭看著宋歲歡，心裏有了兩分猜測。
    剛醒過來就要急著見衛老丞相這個外人，恐怕，元薇是存著將孩子托付給衛家的心思吧？
    蕭老將軍和衛老丞相對視一眼，兩人也有了同樣的猜測。
    兒媳婦甘願放棄做高貴的妃嬪，一心要回到他們蕭家，蕭老將軍又怎麽會不配合兒媳婦？
    他立刻拱手。
    “皇上，老臣知道這會兒老臣進昭妃娘娘房間於禮不合，可娘娘她這般難受還非要見老臣不可，隻怕是有什麽話要交待，老臣想去看看——”
    謝君臨看著言辭懇切的老將軍，到了喉頭的拒絕，遲遲說不出口。
    他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元薇答應給他生孩子的事已經做到了，這會兒元薇渾身疼痛難受，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他還要拒絕嗎？
    那也太殘酷了。
    他忍著心口細細密密的疼，示意兩個老人家跟上來。
    三人走進房裏，地上那刺目的鮮血就映入眼簾。
    三個大男人目光一凝，心神微震。
    一個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啊，怎麽流了這麽多？
    謝君臨心疼至極，他踏過一地的血帕子，來到床榻邊坐下。
    他握緊沈元薇的手指，又輕輕將沈元薇淩亂的頭發撥弄到耳後。
    “你辛苦了，元薇，你為朕生下了兩個小皇子，朕從人人嘲笑的無子皇帝，一下就變成有兩個兒子的皇帝了。”
    他的幸福，溢於言表。
    他說，“我們的兩個皇兒都很好，雖然早產導致他們有些瘦弱，但他們很健康，小模樣可漂亮了，人見人愛。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兩個孩子？朕讓奶娘抱來給你瞧瞧，好不好？”
    沈元薇頷首。
    雖然她這個無情的母親要拋棄這兩個孩子離開，可是，畢竟是她懷了這麽久的親骨肉，她還是想看上一眼。
    陳海很快帶著兩個奶娘進來。
    兩個小嬰兒已經被奶娘洗幹淨了，用紅紅的小繈褓包裹好，又擦幹了濕漉漉的稀疏胎發，還給兩個孩子喂飽了奶。
    不在羊水裏泡著，小皮膚不再皺，這才過去半個時辰，他們看著便又要好看些了。
    吃飽穿暖還有人哄，兩個小家夥誰都不再哭啼，他們安安靜靜待在奶娘懷裏，睡得格外香甜。
    奶娘彎下腰，將孩子給沈元薇看。
    沈元薇已做好了看到醜孩子的準備。
    當兩個漂亮的小嬰兒映入眼簾那一刹，她驚訝了。
    “剛出生的孩子不是很醜嗎？他們怎麽會這麽漂亮？”
    謝君臨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溫柔說，“因為他們的父皇母妃都很漂亮，尤其是他們的母妃，漂亮得跟仙女一樣，他們又怎敢往醜了長？”
    沈元薇看著兩個出乎意料的漂亮孩子，忽然覺得，刀口也沒那麽疼了。
    她創造了兩個這麽好看的小天使，以後世上會多兩個讓人賞心悅目的美人，這難道沒有一點成就感嗎？
    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她忍著疼，輕輕撫摸兩個孩子的臉頰。
    軟軟的。
    可愛的孩子。
    她看看左邊的，又看看右邊的，隻覺得這兩個孩子長得差不多，如今還沒有什麽特色，沒有什麽記憶點，這……
    完全分辨不出來誰是蕭淩昭的。
    沈元薇看了兩眼，就不再費力辨認。
    等蕭淩昭回來，找個機會輸送力量試試就能確定了。
    謝君臨見沈元薇如此喜歡兩個孩子，眼中不禁浮現出一絲絲期待。
    他說，“兩個孩子這麽乖巧可愛，咱們一塊兒陪著他們長大，好不好？你如今生育了兩位小皇子，朕即刻就封你為貴妃，地位僅次於皇後——”
    沈元薇手指一頓。
    她抬眸望著謝君臨。
    她一點點，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不再撫摸孩子。
    隨著她收回手的動作，謝君臨眼裏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他不想聽沈元薇的回答。
    可是沈元薇還是殘酷地告訴了他。
    “多謝皇上厚愛，可我想回蕭家。”
    “我跟您說過的，皇宮一點兒也不適合我，您看，果然不適合吧，擱別的妃嬪，誰會拿刀捅您的母親？可我敢，我就是這麽傻大膽，不要命，我注定做不了宮裏安分守己的妃嬪……”
    她又指著地上的那些血帕子。
    “再則，皇上您看看這滿地的血，您看看我肚子上那活活被剖開的傷口，您覺得，在您的母親把我害成這樣以後，我還能留在這裏跟她相安無事地處下去嗎？”
    “我若是遠離皇宮，眼不見心不煩，那我還能咽下這仇恨。”
    “可我若是一直留在宮裏，天天見到她跟我陰陽怪氣找我的茬，見到她想方設法把我的孩子搶去她宮裏，那我對她的恨不會消失，隻會愈發深重……”
    “這樣下去，我跟她遲早會殺個你死我活。”
    “皇上，您也別跟我爭論她會不會找我的茬，她堂堂太後被我捅了一刀，她絕不可能就此作罷，她也會永遠記著這份仇恨，時不時就心裏頭刺撓。”
    “尤其是變天的時候舊傷複疼，我傷口疼我恨她，她傷口疼她恨我，我們倆一撞上，那絕對是誰也不會饒了誰——”
    沈元薇望著謝君臨。
    她歎息一聲。
    “皇上，太後是您的母親，而我是您兩個孩子的母親，您不想失去您的生母，您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您的孩子失去生母，對嗎？”
    “隻有我離開，才能改變這種必死一個的局麵。”
    謝君臨無話可說。
    他已經無法替他母親做什麽保證了。
    他母親今天做的事情，還血淋淋的擺在這兒。
    沈元薇示意兩個奶娘，“你們先出去，把孩子先給兩位老人家抱一下。”
    兩個奶娘轉身，一個將孩子交給衛老丞相，一個將孩子交給蕭老將軍。
    衛老丞相抱著孩子，受寵若驚。
    蕭老將軍則是激動得手指頭都在顫抖。
    低頭看著睡得香甜的孩子，一想到這有可能是他親孫兒，他就激動得心口發燙。
    這個大老粗格外小心地抱著小小繈褓，感受著孫兒的重量，他哪怕拚命克製情緒，也還是忍不住淚光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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