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孫兒……
    他們蕭家的血脈……
    當初宋歲歡逼他自盡的時候，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死前見不到孫兒出生，誰知道，他的好兒媳忽然從天而降，不光讓他和淩昭都活下來了，還為他們蕭家生下了孫兒。
    如今，這個漂亮可愛的孫兒，就在他懷裏安睡。
    他抬眸看著床榻上的沈元薇，滿眼都是感激。
    他和夫人都喜歡這個兒媳婦，哪怕皇帝強搶了這個可憐的姑娘，隻要她願意回家，蕭家的大門就永遠為她敞開，他們老兩口，沒有人會嫌棄她分毫。
    沈元薇將蕭老將軍的激動盡收眼底。
    她知道老人家肯定很想抱孫子，隻是沒有資格，沒有立場。
    就趁著這會兒，多抱抱吧。
    等奶娘出去將門關上了，沈元薇看向衛老丞相。
    “老大人，我跟皇後姐姐說好了，請她幫我撫養我的孩子，我今日離開皇宮以後，您和老將軍懷中的兩個小皇子就是皇後姐姐的孩子了，他們亦是您的外孫——”
    衛老丞相眼睫一顫。
    明明繈褓裏這孩子不是他女兒生的，可是想到這孩子以後會陪伴他女兒度過枯燥孤寂的漫長歲月，會為他女兒增添許多快樂，他就不由得心生歡喜。
    他又湊過去看了看蕭老將軍懷中的孩子。
    真好看。
    從此這就是他女兒的兩個養子了。
    也是他的外孫。
    這兩個孩子長大了有一個會做皇帝，會娶他們衛家的孫女為妻，他們衛家還會再出一個皇後，再生下下一任繼承人……
    衛老丞相對小皇子愛不釋手，他抬頭對上沈元薇那雙信賴的目光，立刻跪了下來。
    “老臣，替皇後娘娘多謝昭妃娘娘成全。”
    “昭妃娘娘如此信得過皇後娘娘，皇後定會對小皇子視如己出，我們衛家也定會盡心竭力保護小皇子——”
    “多謝昭妃娘娘。”
    沈元薇微笑。
    “老大人請起。”
    她重新看向謝君臨。
    “皇上，時候不早了，您讓人送我和老將軍出宮吧，等我走了，您也該帶著孩子去看望太後娘娘了。”
    謝君臨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眼眸沉沉。
    明明已經決定好了放手，可事到臨頭，這放手的話，卻遲遲說不出口。
    他真的很想爽快一點答應，可他，就是說不出口。
    衛老丞相瞥了眼皇帝。
    他得幫昭妃一把。
    畢竟皇帝要是不放昭妃出宮，昭妃就要親自留在宮裏親自撫養孩子了，他女兒哪兒還有孩子可養？
    老丞相再次跪下勸諫。
    “皇上，該放手了。”
    “幾個月前您和蕭大將軍在朝堂上公然對峙過，您說，隻要蕭大將軍攻下了太湖水寨，他就能進宮接昭妃娘娘離開，您還會將太湖水寨賜給昭妃娘娘做封地——”
    “如今他已攻下了水寨，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了。”
    “而且他手中還有您曾親筆寫下的聖旨，聖旨上說隻要昭妃娘娘為您誕下了皇子，他就能持聖旨接他的妻子離開，您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許諾了成全他們，如今昭妃娘娘為您誕下兩個小皇子，她的使命已完成，她一心要離開，您也該放她離開了。”
    停頓了一下，老丞相又說——
    “昭妃今日跟太後娘娘鬧成這樣，太後娘娘是決計不會放過她的，她留在宮裏，隻有死路一條……”
    “兩個小皇子可以跟他們的親生母親天各一方，可他們不能跟親生母親生死相隔啊。”
    “天各一方，以後每年總還有相見的機會，可一旦生死相隔，就再也沒有未來可以期待了。”
    衛老丞相磕頭行禮。
    “皇上，老臣鬥膽，求您放手吧。”
    “為了昭妃娘娘好，為了太後娘娘好，也為了兩個小皇子好，這一次，您是必須放手了。”
    蕭老將軍也瘸著一條腿艱難跪下。
    他說。
    “皇上，求您讓昭妃出宮。”
    “當初您說您的江山不能後繼無人，您要昭妃娘娘為您誕下子嗣，蕭家雖委屈，但也隻得遵從您的旨意。”
    “如今小皇子已經出生，老臣的兒媳婦也該回到蕭家對老臣盡孝了。”
    “皇上您看，老臣和妻子一大把年紀了，說不定哪時就死了，我這把老骨頭還希望能有兒子兒媳披麻戴孝啊皇上……”
    “求您了，皇上，臣蕭鎮求您了。”
    謝君臨看著一心要離開的沈元薇，又看著跪在床邊求他放手的老丞相老將軍。
    他眼眶微紅。
    看，誰都比他理由多，他實在是沒有理由再不鬆口了。
    為了不讓他的母親死在沈元薇手裏，為了不讓沈元薇死在他母親手裏，為了他兩個年幼的兒子不能失去親生母親，他，該放手了。
    他克製著心底的悲傷，伸出手指，最後撫摸沈元薇的臉頰。
    他顫聲道，“好，朕放你離開……”
    他手指頭擦拭著沈元薇額角的細汗，又說，“可你今天剛剛剖開了肚子，這會兒怎麽禁得起顛簸？不若在宮裏養幾天，等蕭淩昭回來了，他進宮接你離開可好？”
    沈元薇搖頭。
    她不會在宮裏多留一刻鍾。
    這裏有個給她下墮胎藥還要她命的老太婆。
    還有個隨時會反悔的皇帝……
    這會兒皇帝是礙於形勢所逼沒法子才答應了讓她離開，過幾天她傷口好些了不淒慘了，皇帝又被兩個兒子萌得心肝亂顫，便無視她的拒絕非要留她在宮裏再生兩個孩子怎麽辦？
    她說，“我現在就走。”
    謝君臨心疼地盯著她，“你信不過朕？你不能拖著這樣的身子走，傷口崩裂了怎麽辦？”
    沈元薇說，“宋神醫跟我說，隻要用春凳抬著，我的傷口不會崩裂的。”
    謝君臨皺緊眉頭，“用春凳抬著？不行，你是小皇子的生母，你這樣尊貴的身份，怎能用春凳抬著出宮？依朕看，你還是先住兩日，等傷口好些了再出宮……”
    他話音未落，房門外就傳來了陳海驚慌的嗓音——
    “皇上！蕭大將軍回來了！”
    “他拿著您賜的聖旨，一路強闖宮門直入，禁衛們見聖旨無人敢擋，這會兒大將軍就在太極殿外聽候傳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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