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長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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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曜君原以為,以那車夫貪便宜的性格,應該會很爽快地答應下來,沒成想那車夫背脊一僵之後,緩緩讓牛停了下來,他不好意思地朝季月歡笑:
    “不好意思啊妹子,我不是還要給東家送貨嘛,這眼看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而且你看這天色,這雨指不定啥時候就下下來了,我還趕著回村兒呢,可能沒辦法送你們回家了,不如你們就在這兒下?”
    祁曜君:“???”
    怎麽跟他想的不一樣?
    “這樣啊,”季月歡的表情還有些遺憾,但還是一副理解的樣子,“那好吧,也不能耽誤大哥的事兒,那我們就在這兒下吧,謝謝你啊大哥,等你哪天忙完可以來醫館找我們,我一定讓我爹娘再好好謝謝您!”
    車夫連聲說不用,見季月歡和祁曜君下了車,忙說快要來不及了他得先走,便駕著牛車逃也似的跑了。
    直到對方跑沒了影子,季月歡才收起臉上的笑容,朝祁曜君挑眉,“走吧,先去治傷。”
    祁曜君一邊被他扶著走,一邊覺得匪夷所思:
    “他怎麽跑了?難道不應該順著你的話跟你回去再蹭頓晚飯嗎?”
    季月歡白了他一眼,冷笑,“如果他不怕被我‘爹娘’打死的話。”
    “什麽意思?”祁曜君皺著眉,沒懂。
    季月歡歎了一口氣。
    “意思就是,連你都知道他收我們八兩銀子是獅子大開口,我還跟他說要帶他去見爹娘,咱倆可能‘少不經事’對錢沒有概念,但咱的‘父母’能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人嗎?別回頭他到手的錢要吐出來不說還得被‘家丁’打一頓,那他可不得趕緊跑?”
    祁曜君:“……”
    他抽了抽嘴角。
    居然是這樣。
    所以方才她短短幾句話,就跟車夫玩了一出心理戰,並且還勝利了。
    祁曜君心中讚她聰慧,不過……
    他垂眸瞅她,“這就是你先前肯給八兩銀子的原因?”
    提到八兩銀子,他臉色又有點不太好了。
    那可是八兩銀子!
    “你如果打的這個主意,那五兩也足夠了。”
    “算,也不算。”
    季月歡扶著他慢慢往前走,見祁曜君還拉著個臉為那八兩銀子耿耿於懷,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你缺那八兩銀子嗎?”
    “不缺也不是這麽個揮霍法兒。”
    季月歡深吸一口氣,得,今天不解釋清楚這男人沒完了。
    她恨啊,一鴨悠怎麽就寫了個這麽勤儉持家的賢惠男主。
    “第一,當時那種情況隻有他經過,如果不坐他的車遇見下一個人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你也說了今天天氣不好,雨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下來,如果不趕緊進城找地方安頓,你這腿本來就受了傷,再淋雨受寒,很容易落下病根兒。”
    這就跟你去爬山,山頂賣的礦泉水肯定比山腳的貴一個道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人家就剛好趕上你急需的時候,坐地起價不是很正常嗎?
    “第二,在你看來不值得,但你沒發現嗎?因為賺了八兩銀子,那車夫心情很好,一路特意放慢了驅車的速度,就怕顛簸到我們,還有他收拾板車,給我們鋪被子,你以為如果不是給了八兩,我們會有這麽好的待遇?”
    季月歡揉了揉眉心,“但凡你沒受傷,你都可以直接揭穿他,甚至不給錢都行,但你受傷了,我就不能不考慮你,錢如果給少了,哪怕你覺得那是合理價,但因為跟他心裏的預期不符,他也不會滿意,他如果不滿意了,有的是辦法折騰你。”
    比如板車亂糟糟的讓他們受罪,比如故意往顛簸的地方走。
    祁曜君一愣,他沒想這裏麵居然還有這樣的門道,頓時也啞然起來。
    “那他要十兩為什麽你最後隻給他八兩,這就不怕他不高興了?”
    季月歡搖了搖自己的食指。
    “首先,出門在外財不露白,如果他要十兩我就給十兩,那隻能證明我們身上有比十兩更多的錢,當時你受著傷,我又一看是個弱女子,他如果要起歹心,我們的處境會很危險。”
    “八兩是在他預期之內可接受的一個價格,既表示了我們身上隻有那麽多錢,不會讓他再惦記,也不會因為低於預期太多讓他不爽,如果他還有良知的話,還能讓他生出點兒愧疚,也就給我們的待遇盡可能地好一些。”
    這其實是一種吃虧哲學,有時候得失並不那麽重要,適當地吃一點虧,反倒能給自己減少許多的麻煩。
    季月攤攤手,“現在你從結果看,是不是我說的都是對的?”
    祁曜君在心裏複盤了一下,確實每一步都剛好在她的預料之中。
    但他還是搖搖頭,“你這做法還是太冒險了,你完全是在賭那個車夫的品性,但凡他的品性差一點,我們都不會這麽好運。”
    “那你可說錯了,這件事情上我還真沒賭。”
    迎著祁曜君疑惑的眼神,季月歡解釋:
    “你沒發現嗎?我從一開始就刻意把咱倆塑造成不慎遇到意外的少爺小姐,這種人的特點是有錢又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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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曜君:“……”
    感覺自己被罵了,不確定,再聽聽。
    迎著祁曜君無語的眼神,季月歡聳了聳肩,繼續:
    “碰上我們這種人,他如果足夠老實,可以大發善心分文不取地帶我們進城,他如果足夠不老實,可以幹脆趁我們反抗不了直接搶我們的東西,不過這個不怕。”
    季月歡晃了晃手裏的包裹——就那條被她用衣服包起來的黑蛇。
    她哼了哼,“他要是敢搶,等他打開,嚇死他!”
    祁曜君:“……原來你把這蛇隨身揣著還有這作用?”
    季月歡摸了摸鼻子,“物盡其用嘛,這不也沒用上不是?”
    祁曜君:“……”
    季月歡擺擺手,“沒用上也是一種幸運啦,你看我預想的最好和最壞的情況都沒發生,那就隻能說明,那車夫本身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壞蛋,頂多算個普普通通不那麽老實的老實人。”
    願意帶他們進城,就還是算有點良心,但又獅子大開口要十兩,就還是不想放過這麽一個占便宜的機會。
    其實這才是人性的常態。
    打個比方,你走在路上,忽然看到腳下有張二十塊錢的紙幣,你撿不撿?
    絕大多數人都是會撿的,因為大家心裏清楚,你不撿也會被別人撿去。至於說送還給失主?別鬧了,先不說找失主的難度有多大,就二十塊錢,可能人家失主自己都沒指望能找到。
    路不拾遺是一種很美好的品德,但不是所有人都以擁有這種品德為榮。
    因為大部分人都知道,二十塊錢的遺失是失主可以承擔得起的代價,自己收下也不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而這件事本身也根本不到可以上升討論人品的問題,因為如果看到的是兩萬塊甚至兩千塊,同樣是那波選擇撿起二十塊的人,這時候也會遲疑,並且絕大部分人會選擇交到附近的派出所,尋找失主。
    同一個人在不同場景下麵對同一件事,也會有不同的選擇,這無所謂善惡,純粹是他們心裏權衡得很清楚,知道什麽樣的便宜能占,什麽樣的便宜不能占。
    同理,在車夫已經將他倆預設為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時,那十兩銀子於他倆的價值,在車夫眼裏,就跟二十塊錢於失主的價值一樣。
    撿不撿?當然撿。
    世家公子揮金如土,十兩銀子不過灑灑水,而對他來說卻可以養活一大家子,為什麽不撿?
    “而如果當時我沒製止你,你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要臉宰客,他心虛之下能當場駕著車跑路你信不信?”
    季月歡說到這兒攤了攤手,“反正咱倆呢,一個瘸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他,更何況我們和他之間也隻是有過一麵之緣的陌生人,連他姓甚名誰在哪兒都不知道,你就算想事後報複都找不到人。”
    車夫的行為對嗎?當然不對,但換成其他人,未必不會作出跟車夫一樣的選擇,畢竟低風險高收益,為什麽不賭一把?
    祁曜君想起當時季月歡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所以總的來說,車夫是有善心的,但並不那麽純粹,壞得不夠徹底,也還是會被一些道德束縛,就是抓住這一點,我才說要帶他回家,這相當於是在隱晦地暗示他,他不道德的行為馬上就要被拆穿了,他但凡還要點兒臉,還想保住他兜兒裏的錢,都不敢真的跟我們走。”
    謝宇曾經為她輔修心理學,他的那些書季月歡都看過,甚至學得比他都快。
    她對人性看得實在太透徹,有時候甚至可以從一個人細小的生活習慣上,分析出這個人的性格特征,謝宇也說,如果她不是沒錢修雙學位、沒錢讀碩士,她一定是很優秀的心理學專家。
    季月歡沒好意思告訴謝宇,她不是看得透徹,她隻是見得多了,經曆得多了,所以長了教訓而已。
    這也是謝宇麵對她,常常覺得無力的一個原因,因為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懂,相反,她就是太懂了,清醒地在深淵沉淪,這種才更痛苦。
    祁曜君沉默,他不得不承認,季月歡說得確實有道理。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但臉色還是不好看。
    季月歡覺得莫名其妙,“你還在不高興什麽?”
    祁曜君本來不想說,但她既然問了……
    他幽幽地盯著她,“為什麽要說我們是兄妹,你很怕別人知道我們是夫妻?”
    他耿耿於懷了一路,以至於這話是脫口而出的,但說出口之後就後悔了。
    他是皇帝,按理隻有皇後才敢與他稱夫妻,季月歡隻能算妾。
    但……
    她素來不是個守規矩的人,先前甚至大膽到在外臣麵前自稱皇後,怎麽到百姓這兒又開始守規矩了?
    她就是……就是下意識地跟他撇清關係!
    心念電轉間,祁曜君的心已經冷了下去。
    他思忖著,季月歡真要敢拿規矩兩個字來搪塞他……他這次可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了!
    結果沒成想季月歡隻是捏了捏自己的臉,有些無奈地歎氣,“沒辦法,我長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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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曜君:“……”
    行,她比他想象的還要敷衍。
    他陡然冷喝出聲,“季月歡!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季月歡嚇一跳,見周圍有人朝他們望過來,忙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別激動,隨後邊走邊奇怪地看著他,“我也沒跟你開玩笑啊。”
    “那你說,你長得好看跟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拜托,那個時候第一次見麵,我們根本不清楚這個車夫是個什麽樣的人,萬一不是普通村民是匪徒呢?我長得這麽好看,如果說你是我丈夫,遇上有歹心的,一看你傷成這樣,幹脆趁你病要你命然後把我搶走怎麽辦?”
    她必須在事先就把最壞的情況考慮好,防患於未然。
    “而說我們是兄妹呢,對方如果對我有想法,那也顧忌著你是大舅哥,不僅不會動你,還會想通過對你獻殷勤來向我示好,這才是對我們的處境最有利的說辭好嗎?你到底懂不懂啊!”
    不過還好,那車夫隻是有點兒貪財,季月歡預想的最壞的情況都沒發生。
    祁曜君又一次被說服了。
    他深深地看著季月歡,忽然問她,“你似乎,對於應對這些潛在的危險,有著相當熟練的經驗?”
    她很矛盾,有時候懵懵懂懂一根筋,橫衝直撞仿佛不知天高地厚,但眼下在這些瑣事上,仿佛又精明得過分,可以提前預判到很多的風險,並采取最簡單傷害最低的方式輕鬆規避甚至化解。
    她真的是個謎,祁曜君發現自己與她相處這麽久,仍舊無法看透她。
    季月歡垂眸。
    當然熟練。
    作為一個自小在山村裏長大的女孩兒,她曾經獨自一人到大城市打拚,沒有人脈,沒有基礎,甚至沒有基本的常識,被騙,被算計……她什麽樣的人和事沒經曆過?
    天生的倒黴蛋讓她走了無數彎路,吃過的虧比旁人吃過的飯都多。
    如今的這點兒生存技巧,都是曾經經曆的血淚教訓一點一滴堆起來的。
    她沒說話,祁曜君便一直等。
    許久,才等到她開口。
    她說:“到了。”
    祁曜君一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他們已經站在一家醫館的門口。
    祁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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