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先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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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那些人眼裏,位分高的處罰位分低的,那是天經地義,而位分低的也隻有挨打的份兒,一旦反抗還有另一條以下犯上在等著。
打架鬥毆,如此上不得台麵的行為,對於經曆層層選秀又規矩守禮的一幫閨中小姐而言,簡直天方夜譚。
理論上也確實如此。
——如果不是季月歡這個外來者闖入這裏的話。
她可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上不上得了台麵。
知道宮規裏沒有不讓打架,季月歡就放心多了。
至於說以下犯上?
無所謂,杖刑麽,她又不怕。
她都掐蘭妃脖子了,以下犯上這個罪名指定是跑不了,既然注定要挨打,那就在挨打之前打個夠本!
她握緊了手裏的鞭子,緩緩站起身,一步步朝蘭妃走去。
蘭妃死裏逃生,還在一旁拚命地呼吸新鮮空氣,哪怕大量的空氣猛然灌入缺氧的肺部,讓她疼得直冒眼淚,她也根本控製不住。
跟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恐慌比起來,這點兒痛苦算什麽?
還沒等她緩上一口氣,眼前就灑下一片陰影。
她猛地抬頭,就對上季月歡笑吟吟的臉。
“你……你要幹什麽?”
蘭妃驚慌不已,如果說之前她還能仗著自己位分高,而對季月歡耀武揚威,那在有了方才的經曆之後,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有多瘋。
她根本不把宮規放在眼裏,更不會把她這個妃位放在眼裏。
季月歡嘴角勾著弧度,但實在沒什麽笑意。
“蘭妃,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有什麽衝我來?”
蘭妃咽了咽口水,是,當初中秋宴結束,她衝著季月歡挑釁的時候,她坐在那輛黃金武侯車上,隻懶洋洋地說了句有什麽衝她來就行。
她沒想到,她隻是抓了她一個宮女,竟然會讓這個女人發這麽大的瘋!
不過是一個賤婢而已啊!
蘭妃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生怕自己說錯什麽再刺激到這個女人,一時間急得腦門都是汗。
電光火石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她一下不管不顧地衝過去:
“表哥!表哥救我!”
她動作很快,祁曜君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蘭妃已經躲到了他的身後。
祁曜君:“……”
祁曜君皺了皺眉,下意識抬頭,就對上季月歡冰冷的眼神。
她嘴角的笑容已經淡了下去,那眼裏一點溫度都沒有,此刻看他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不……
陌生人都不如。
她更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祁曜君心頭一緊,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正要細瞧,季月歡已經開口說話了。
“你要阻止我嗎?祁朝紀。”
【祁朝紀】
她隻有在跟他說很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才會喊這個名字。
祁曜君抿緊唇,終於意識到她眼中的冰冷從何而來。
“你認為……朕不會站在你這邊?”
“無所謂。”
季月歡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步子在往他的方向挪。
“你站哪邊我都不在乎,你不阻止我最好,如果要阻止我,我就連你一起抽。”
祁曜君隻覺得心髒處被刺了一下。
【不在乎】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如針一般紮過,輕易挑起他的怒火。
他張口剛想說話,驀地想起昨夜,她冷靜地跟他講道理。
【我的感受在你的憤怒麵前,毫無價值。你真的在意我嗎?祁曜君,別騙自己了,你在意的分明是你自己。】
【隻因為我說的那話讓你生氣,你就可以無視我的生死。】
【發現了嗎祁曜君,在你的視角裏,我完全喪失了我作為一個‘人’,該有的屬性。】
於是湧到胸口的怒火悉數湮滅。
他有一種詭異的直覺。
如果這次他再因一點兒莫名其妙的怒火而枉顧她的意願,他或許……真的要失去她了。
——雖然,他好似從來也未曾真正得到她。
之前她的那番話或許對,但祁曜君始終有不認可的地方。
他自己的心他自己清楚,他對她的在意絕不摻雜任何的私心。
但他似乎總做的不好,以至於根本無法向他準確傳達他的真切感受。
現在,不就是個好機會麽?
思及此,祁曜君一點點掰開蘭馨兒抓著他衣角的手,迎著蘭馨兒驚駭的目光,麵無表情道:
“馨兒,上次朕就教過你了,人要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
蘭馨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犯錯?臣妾有什麽錯?表哥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過分!她害我拎了一路的死蛇啊!那可是死蛇啊!”
蘭馨兒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
看得出來她的神經確實瀕臨崩潰,連自稱都混亂了起來。
而祁曜君看著蘭馨兒眼中的恐懼,腦子裏卻隻閃過小月歡的臉。
蘭妃隻是無意識地拎過死蛇就恐懼成這樣。
那她呢?
她又是如何一步步克服恐懼,到麵不改色抓起蛇研究它的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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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兒尚且能哭著在他跟前訴苦,她的苦又能和誰訴?
沒有人。
那個夢裏,她一直都是孤軍奮戰,她的眼淚、她的恐懼、她的痛苦,通通被無視。
思及此,祁曜君掰開蘭馨兒手指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若不是你自作主張攔截她的東西,也不會鬧出此事,還敢狡辯。”
他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拽至季月歡跟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交予你處置,朕不幹涉。”
說完便陡然鬆手,退至一旁。
季月歡木然地點點頭,隨後將目光落在蘭馨兒臉上,緩緩咧開嘴。
這一次她沒有廢話,舉起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
季月歡幾乎使出了全力,那破空之聲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
“啊!”
蘭馨兒慘叫一聲。
她從來沒想到,季月歡手裏那根薄薄的、看起來像絲帶一樣的東西會那麽疼,先前素心大叫的時候,她還以為那賤婢是裝的。
“欺負弱者,就是你的本事嗎?”
季月歡又揮出一鞭。
這一鞭子直接抽破了蘭馨兒的衣衫,有血緩緩滲出,染上豔色。
“季月歡!你竟然敢這麽對我!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求之不得。”
鞭子再次揮出,在蘭馨兒的慘叫聲中,季月歡無比冷靜地開口。
“你殺啊,拿出你所有的本事衝我來啊!”
“你聽清楚,蘭馨兒,你以後有什麽招數盡管朝我來。”
“你要用盡你所有的手段,務必將我殺死。”
她每說一句話便又抽出一鞭,幾句話下來,蘭妃已經皮開肉綻,看著比臘雪好不到哪裏去。
祁曜君卻越聽越不對勁。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季月歡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蘭妃身上。
這種狀態他再熟悉不過,除非她將注意力抽離,否則他說再多她也聽不見。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胸腔裏湧動的情緒,在此時選擇緘默。
季月歡漆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地上疼得顫抖的蘭馨兒,一字一頓道:
“弄死我。”
“否則,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一定會反擊。”
“我是瘋子,我會作出什麽事情來,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最好別往這方麵探索。”
最後一鞭抽下來的時候,鞭尾有意無意地劃過蘭妃的臉頰。
蘭妃隻覺得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隨後便有什麽液體順著臉頰滾落。
她抬手摸了一下,摸了一手的鮮紅。
“啊!我的臉!季月歡!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不管不顧地衝上來,又被季月歡揮出的兩鞭子給抽得跌坐在地。
季月歡蹲在了她麵前,抬手掐住她的下巴。
“怎麽殺我,就靠這張嘴嗎?怕是不太行。”
蘭妃陰冷的目光緊緊盯著季月歡,分明被掣肘的人是她,可她卻像是在盤算著什麽,如毒蛇一般,無聲地吐著信子。
祁曜君眼皮一跳,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剛想伸手將季月歡拉開,可已經來不及了。
蘭妃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一把抓住季月歡的手,隨後狠狠咬了下去。
她像是恨不得從季月歡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很快,嘴裏便嚐到鐵鏽的味道,她得意地看向季月歡,剛想說話,卻發現季月歡眉頭都沒皺一下,嘴角的笑容甚至愈發詭異。
蘭妃一怔,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而來,她甚至忘記了身上和臉上的疼痛,也忘記了反擊時的暢快,渾身上下都被恐懼包裹。
“你……”
“你看看,我就說靠你這張嘴,殺不死我,給你機會你都這麽不中用。”
季月歡看了看自己手上正在滴血的牙印,歎了一口氣。
“咬手腕有什麽用呢?如果我是你,剛剛那一瞬間應該將我撲倒在地,然後狠狠咬住我的脖子,大動脈在這個位置,隻要咬斷了,我很容易死的。”
“可你偏偏咬我的手。”
“蘭妃,我對你很失望啊。”
雖然她知道,或許不是蘭妃的錯,隻是劇情節點沒到,所以“命”不讓她用如此簡潔的方式將她殺死。
但她還是很失望。
大概是又一次驗證,真的沒有人可以改變既定的命運。
蘭妃看著季月歡眼中真切流露出的失望,隻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是瘋子。
怎麽會有人因為自己沒死而遺憾?
尤其,她的表情和眼神是割裂的。
她眼中分明是失望,可她的嘴還在笑。
她說:
“既然殺不死我,那就該我了。”
“你咬了我的手,所以,你也得賠我一隻手才行。”
“什……啊!!!”
蘭妃都沒有反應過來,季月歡已經將她一隻手抓了過來,狠狠一扭。
“哢嚓”一聲輕響,蘭妃的手被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儼然是斷了。
劇烈的疼痛傳來,蘭妃痛到幾乎失聲。
“季……季月歡……”
她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的幾個字,那雙狹長的鳳眼流露出的全是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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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歡卻拍了拍手,滿不在乎地站起身。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蘭馨兒,你記住,你此刻還活著,是因為,臘雪還活著。”
“以後你如果再動我身邊的人,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百倍、千倍地加諸在你身上。”
“所以啊,以後你所有的歪腦筋都衝我來,聽到了嗎?!”
最後幾個字她陡然拔高音量,將被生生掰斷了手臂疼得直冒冷汗的蘭馨兒嚇得一個哆嗦。
她近乎是本能地開口,“聽、聽到了。”
季月歡搖了搖頭,又似規勸般補了一句:
“吸取這次的教訓吧,別再做些激怒我的蠢事,讓我看不起你。”
頓了頓,季月歡回頭看向早已呆立在一旁的不知作何反應的宣晉。
“宣統領,是吧?”
畢竟救過她的命,又在秋獵的時候坐她旁邊,季月歡對這個人還是有點印象的。
宣晉愣了一下,自打皇上來了之後他就淪為背景板,雖然事情的發展每一步都超出他的預料,但皇上都沒發話,他就更不敢吭聲,沒想到居然還有自己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皇上一眼,見皇上沒說話,這才開口:
“屬下在。”
季月歡指著蘭妃,“勞煩宣統領幫我作證,方才是蘭妃先動的手。”
宣晉:“???”
啊這。
雖然他來得不算早,可也是親眼看著旭貴人先掐蘭妃娘娘的脖子又抽蘭妃娘娘鞭子的吧?
怎麽就變成蘭妃娘娘動的手了?
宣晉是個耿直的老實人,這麽無理的要求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更何況皇上就在旁邊,他難道要當著皇上的麵和旭貴人進行串供包庇嗎?
他做不到。
於是宣晉隻能沉默。
大概是空氣安靜的時間有點兒久,季月歡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他,“怎麽?”
宣晉張了張嘴,見皇上也朝他望過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可是,屬下看到的是您先抽打了蘭妃娘娘。”
季月歡“哦”了一聲,“我打她是因為她先打了臘雪,有什麽問題嗎?”
嘶。
好像沒什麽問題,但又好像哪裏不對。
宣晉有限的思維實在無法處理如此複雜的難題,他歎了一口氣,“為何是屬下?”
季月歡聳了聳肩:
“我也不想,但這裏沒有合適的人,臘雪南星是我的人,他們的證詞無法采用,素心是蘭妃的人,證詞也用不了。祁曜君更不行,他開口就不是作證是宣判,到時候不會有人覺得我在講道理,隻會覺得他在包庇我,這罪名我不認。隻剩下你了。”
宣晉聽季月歡直呼天子名諱,悚然一驚,下意識往皇上的方向望去,卻發現皇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早已習慣。
他定了定神,結果聽到最後一句,又被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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