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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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季叔!您放心,您這病肯定沒事兒!季和那小子啊,現在可有出息了!你家那丫頭還跟我打聽他呢,指定是找他去了!您啊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水果我給你削好了放床頭了,你記得吃啊!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那伯伯正吆喝著,結果一出來,就看到渾身冰涼的季月歡。
對方還笑呢,“喲!野雞尾回來了?怎麽樣?我沒跟你撒謊吧?誒,你爸給了你多少錢?跟伯伯說說唄。”
季月歡眼神冰冷地看著他,“滾!”
那人一聽就生氣了,“你這死丫頭有沒有禮貌啊?還是我告你你爸消息的!沒我你能拿到錢嗎?咋了,現在有錢就翻臉啦?我又不拿你多少,你隨便表示一下怎麽啦?”
“我讓你滾啊你聽不見嗎?!”
季月歡一下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整個醫院走廊都靜了一下,所有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那伯伯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對上季月歡那要吃人的眼神,罵了一聲晦氣,灰溜溜地走了。
季月歡隻感覺從走廊到病房的距離那麽近,邁出的每一步卻都很艱難。
比她被從季和的公司丟出來的時候還要艱難。
雙腿重逾千斤,但她還是緩緩走了進去。
小老頭聽到了腳步聲,聲音沙啞地開口,“幺妹……”
季月歡鼻子一酸,差點忍不住又要落下淚來,她伸手揉了揉鼻子,盡量克製著,回了一聲,“我在。”
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又好像什麽話都說完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季月歡才聽到老人哽咽的聲音。
“幺妹啊,爺爺真的不想手術,就不做了吧……”
他怎麽哭了啊。
他的眼睛哭起來會疼的啊。
季月歡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但是眼淚大滴大滴滾落下來,根本止不住。
她上前,緊緊握著老人那雙幹枯又布滿刻痕和老繭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再想想辦法,你讓我再想想辦法好不好……”
嘴上說著想辦法,可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了。
來前她抱著最後一分希望,厚著臉皮問謝宇能不能借給她兩萬塊錢。
謝宇的聲音有點慌。
“啊?兩萬?我,我手上暫時沒有這麽多,歡姐你別急,我問問我朋友他們看能不能借到,你別著急啊……”
季月歡苦笑一聲。
果然啊。
“算了謝宇,不用了。”
“啊?歡姐,你……”
“真的沒事,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你安心工作吧。”
本來就欠了謝宇天大的人情,她又怎麽有臉讓謝宇再為她背負債務?無論是錢債還是人情債。
季月歡掛斷電話,仰頭望著頭頂灰白一片的天空,一如她蒼白空洞的內心。
那一刻季月歡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麽沒能多交幾個朋友,恨自己為什麽孤立無援,恨自己讀了那麽多年書到底有什麽用?她好差勁,她差勁極了,她連自己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的救不了。
她真的好絕望。
老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真的不用了,幺妹啊,爺爺這把年紀了,很怕手術的,我光是想想醫生那手術刀啊要劃開我的腦袋,我就怕得睡不著,你理解一下爺爺好不好?”
他握緊她的手,“別哭,我們幺妹這麽漂亮,哭起來就不好看咯!咱回家吧,爺爺答應你,回家之後,按時滴眼藥水,醫生怎麽說,咱就怎麽做,我保證不偷懶!你要是不答應,我不僅不做手術,我連眼藥水都不滴了!”
其實選擇藥物治療的話,老人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隻是季月歡這些天一直想勸他手術,所以交著住院費,想拖到他答應。
可惜,他好不容易答應了,卻還是卡在最後一步。
季月歡忽然想起自己大學從樓梯上摔下去那次,也是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卻還是在最後關頭放棄。
她永遠,永遠隻差那一步。
她泣不成聲,“好……好,我們回家……”
祁曜君一直緊緊地抱著季月歡。
這一次不是在夢中,他不用目睹一切而無能為力。
他的耳邊是她的哽咽,而他聽著她的過去,雖然仍舊什麽都做不了,但眼下至少能給她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
季月歡哭了好一會兒,才抬手去擦自己的眼淚,有些無奈地笑:
“怎麽還是會哭啊,我真是沒出息。”
明明都過去這麽久了。
明明她現在自己也看不見了。
明明她終於有機會贖罪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釋懷的。
怎麽還是會哭。
還是不甘心吧,小老頭為她操勞了一輩子,自己卻沒讓他過上一天好日子。
“沒有,歡歡,你已經很棒了,分明是季和那個畜生,跟你沒關係的歡歡……”
季月歡那雙無神的眼睛眼簾微垂。
怎麽會沒有關係呢?
那個貴婦的話時至今日仍舊會在她耳邊回蕩:
【如果是你爸親自過來要錢,那給就給了,老人年紀應該很大了,沒幾年活頭,就算多照看些日子也沒什麽,也算是成全你的孝心,但現在來的是個小丫頭片子,性質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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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老頭隻有一個人,季和肯定不會不管他的。
但是因為有她這個拖油瓶,誰都怕沾惹上麻煩,所以才會袖手旁觀。
那是季月歡一輩子都越不過去的坎,是她埋在心裏深處永遠都打不開的死結。
這也是季月歡在小老頭去世後,無數次想要自殺最核心的原因。
她覺得自己也是劊子手。
她這樣的人,究竟,憑什麽活著?
“不是這樣的,歡歡……”
祁曜君握緊了她的手,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觸覺和聽覺都變得敏銳。
他的力道,以及他掌心的紋理,季月歡都感受得格外分明。
“歡歡,你聽我說,你想偏了。”
“……偏了?”她有些茫然。
“是。”
祁曜君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你一直單方麵把爺爺當成你的依靠,你的精神支柱,所以認為自己是拖油瓶,可這是不對的,歡歡,他怎麽會是你單方麵的依靠,你也是他的依靠啊。互相依偎,才能叫相依為命,不是嗎?”
季月歡苦笑,“可我什麽都給不了他,他靠我什麽呢?”
祁曜君想起那個夢裏,老人對謝宇也說,“可我幫不了她,我幫不了她啊……”
這兩個人,真是如出一轍的性子。
“你想給他什麽呢?金錢?權勢?可是這些,偏偏也是他想給你但給不了的,不是嗎?”
季月歡怔住。
“在他的角度,他也什麽都給不了你,可你仍舊把他當做你唯一的依靠,反過來也是一樣的。歡歡,你不需要給他什麽,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最大的精神依托。”
“他想要的,你早就已經給了。正如你想要的,他也早就給了。”
“是陪伴啊,歡歡。”
季月歡渾身一震,眼睫毛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祁曜君仍然抱著她,下巴蹭著她的發頂。
“所以不要再說什麽若你不在就好了,倘若你真的不在,季和那樣的畜生真的會敬他一輩子嗎?他會遭受什麽樣的境遇也未可知,說不定連自己的鋪子都保不住,你怎麽能把他交給季和呢?雖然我未曾經曆,但我知道,你們相依為命的每一天他一定都是開心的,你是他的驕傲。”
季月歡的手死死攥著祁曜君身前的衣物,她的眼淚比之先前還要洶湧,大滴大滴地在祁曜君的胸前暈染開來。
“我怎麽,我怎麽才明白啊……我笨死了……祁朝紀,我真的笨死了啊……”
祁曜君閉著眼,也有液體從他眼角滾落。
“沒有,歡歡,你很好,你特別好……”
他一遍遍說著,心卻疼得不行。
她的過往,他每多知道一點,都每震撼一分。
上天怎麽能,如此苛待一個善良的女孩兒?
危竹遠遠望著那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自嘲地笑了笑:
“這家夥真不該來,一來就弄哭我的小師妹。”
昌風抱劍立在一旁,淡淡反問,“是嗎?”
危竹不語。
巨大的情緒釋放耗費了季月歡太多的心神,她哭得累了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她隱約感覺感覺房間裏有個人,她能聽到淺淺的呼吸,但是站得有點遠,她嗅不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她下意識以為是祁曜君,喊了一聲,“祁曜君,我想喝水。”
危竹苦笑。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若是知道是他,她開口多半是,“師兄,能幫我倒杯水嗎?”
意思分明是一樣的,可不同的表達之下,親疏立顯。
他給她倒水,靠近了,季月歡鼻尖微動,“……師兄?”
“嗯。”
危竹將水遞給她。
季月歡有點尷尬,“抱歉,我剛剛……”
“歡兒,”危竹打斷她,“你應該知道祁曜君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你要跟他回去嗎?”
門外才從集市回來的祁曜君,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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