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點亮歸途時，慕瑤腕間的本命蛛絲突然泛起微光。
    百目妖君停下擦拭骨鏈的手，七顆妖瞳映出她眼底的漣漪："那群小蜘蛛在催你回去？"語氣裏浸著三分酸意，指尖卻凝出引路的冰蝶。
    毒蛛穀的新月門上懸著蛛網燈籠，慕瑤撫過門框上深深的劍痕——那是滅族夜王權弘業斬碎黑狐的位置。守門的少年激動得現出妖紋："首領！妖君大人！三長老在祭壇......"
    話音未落，祭壇方向突然升起青煙。百目妖君攬住慕瑤的腰瞬移而去，玄色衣擺掃落滿徑白梅。待看清祭壇景象，慕瑤噗嗤笑出聲——三長老正被一群幼崽纏著要糖，祖傳的骨杖上掛滿蛛絲風箏。
    "都怪你當年炸平試驗山穀。"妖君在她耳畔低笑，"如今這些小崽子個個愛玩火藥。"
    暮色染紅葬骨崖時，慕瑤找到了那截嵌在岩縫的骨鏈。
    三百年前的千瞳血陣早已化作苔痕，唯有她當日抵在妖君頸間的蛛絲短刃，被煉成石碑立在崖邊。百目妖君摩挲著碑文，忽然將掌心覆上她手背："當日你說"我不信命"時，可想過會與我共飲淮水三千年？"
    崖下忽有劍氣破空。
    王權弘業的白發掠過新生的毒瘴林，驚起一片流光蛛。東方淮竹的傳訊符緊隨其後，化作金蝶落在慕瑤肩頭："路過南垂，順道送來南宮家殘餘的噬魂幡碎片。"
    妖君冷著臉凍住噬魂幡，卻在瞥見劍穗上新增的蛛紋時挑眉："道門兵人何時成了送信使？"
    "總好過某些人。"王權弘業劍鞘輕點，崖邊野梅瞬間綻放，"借著巡防之名，行風月之事。"
    慕瑤的蛛絲鈴鐺突然齊鳴，係統殘留的警報聲與記憶同時蘇醒——當年就是在這崖下，妖君用脊背為她擋下南宮桀的噬魂鎖。她忽然拽過妖君手腕，在當年鎖鏈貫穿處落下輕吻："疼嗎？"
    百目妖君的妖瞳凝成星河："你喂藥時更疼。"
    重遊黑沼澤那日，恰逢毒蛛族百年祭典。
    慕瑤看著孩童們在改良版毒陣裏嬉鬧，硫磺粉被替換成七彩晶塵，爆炸時綻成漫天流螢。百目妖君倚著當年布陣的枯樹，指尖繞著她一縷發絲："如今倒真成了慈善家。"
    "比不得妖君大人。"慕瑤晃著新釀的桂花釀，"前日是誰給幼崽們凝冰雕玩具，險些拆了祠堂？"
    酒壇相碰的脆響驚動記憶，當年南宮探子自爆的畫麵與眼前笑靨重疊。妖君忽然扣住她後頸，吻去她唇邊酒漬："現在你可以怕了。"
    慕瑤在他妖瞳裏看見自己泛紅的臉："怕什麽？"
    "怕我比噬魂幡更難纏。"玄色廣袖籠下時，沼澤升起萬千冰蓮，每朵蓮心都封著當年戰役的星火。
    歸程前夜，東方淮竹的水鏡懸在窗前。
    青絲已挽作婦人髻的仙子抱著繈褓，純質陽炎凝成護嬰的雀鳥："富貴兒抓周抓了蛛絲鈴鐺，弘業師兄的臉比當年中狐毒時還黑。"
    妖君對著水鏡彈入冰晶，凝成小劍的模樣："道門兵人的兒子，該抓這個。"
    慕瑤笑著將蝕心玉泡進茶湯，玉中蛛影正抱著冰晶酣睡。鏡外忽然探入王權弘業半張臉，白發間依舊係著當年的蛛絲鈴鐺："下月麵具團聚首，醉兒說要帶你們看個新戲法。"
    水鏡熄滅時，百目妖君忽然將慕瑤困在梅影裏："可還記得當年我說過什麽？"
    "你說我們再也清不了。"慕瑤笑著咬破他指尖，"現在我要加注——三千年太短，不如把來世也押上。"
    夜風卷起祭壇的祈願箋，最新那張寫著稚嫩筆跡："願首領和妖君大人天天發糖，三長老的假牙都快被甜掉了！"
    原來，
    戰火洗禮後的溫情，恰是最鋒利的命運之劍，所謂因果，不過是愛恨交織時迸發的星火，族群延續的真諦，在於給幼崽種下希望而非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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