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的月亮是青白色的，像一丸浸在毒汁裏的珍珠。
    我跪在竹樓外的石階上，膝蓋被碎石子硌得生疼。李沉舟的暗衛將蕭秋水抬進去三個時辰了，門縫裏滲出的藥香越來越苦，苦得讓人想起肖明明工位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他總說武俠小說是精神農藥，如今我們卻真的泡在毒裏。
    "你猜那小子能活多久？"李沉舟倚著紫藤花架，指尖把玩著從我發間摘下的銀簪。花影在他臉上遊走，將那道自眉骨斜貫至下頜的疤割得支離破碎。原著說這是趙師容當年為他擋箭留下的，此刻在月光下卻像條盤踞的蜈蚣。
    我盯著他腰間晃動的半枚古玉："肖……蕭秋水若死了，你永遠湊不齊天下英雄令。"
    簪尖突然抵住我的喉結，他俯身時發梢掃過我的鼻尖，是雪混著鐵鏽的味道："唐姑娘，你的眼睛在說謊。"
    竹樓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我猛然起身，卻被李沉舟掐著後頸按回原地。他的掌心像塊永不融化的冰，凍得我脊柱發顫："穀裏的規矩，求醫者需奉上最珍視之物。你猜那老頭要了他的什麽？"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
    八個藥童抬著軟轎出來，蕭秋水躺在素紗之下，胸口纏著浸透藥汁的白布。他的睫毛上凝著霜，仿佛有人把肖明明塞進冰棺，又給他套了身古裝戲服。
    "他要了蕭少俠的三滴心頭血。"藥童的聲音像飄在霧裏，"還有這位姑娘的一縷頭發。"
    李沉舟輕笑出聲，銀簪突然插進我發間。頭皮一涼，半截青絲已落在他掌心："我們唐姑娘的頭發，可比趙師容的琴弦金貴。"
    我看著他將發絲繞在古玉上，突然想起簽約那天，肖明明搶過我掉在合同上的長發，說要拿去做朱砂痣的標本。此刻那縷頭發正被李沉舟的指尖揉搓，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恍惚間竟像同一個人的前世今生。
    蕭秋水在昏迷中攥住我的衣袖。他的指甲泛著詭異的青紫色，掌紋卻和肖明明一樣——生命線在中段突兀分叉，像被刀斬斷的河。
    "別走……"他的囈語混著血沫，"林夏……"
    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李沉舟的視線毒蛇般纏上來："林夏？唐姑娘還有這般有趣的別名？"
    藥童遞來一碗黢黑的藥汁。我舀起一勺吹了吹，就像去年肖明明重感冒時，我邊罵邊給他衝板藍根。可當藥匙碰到蕭秋水唇瓣時，他突然睜眼鉗住我的手腕。
    琥珀色的瞳孔裏浮著層血霧，那不是肖明明的眼神。
    "唐方，"他聲音沙啞如裂帛，"師姐在哪？"
    藥碗砸在地上，碎瓷片紮進掌心。原著裏蕭秋水蘇醒後第一句話確實是找趙師容，可當這句話從肖明明喉嚨裏鑽出來時，我竟覺得有把鈍刀在剜心窩。
    李沉舟忽然拽起我的手腕舔去血珠，他的舌尖冰冷黏膩，像蛇的信子："真甜。"
    我反手將碎瓷片抵在他頸側："別碰我。"
    他低笑時喉結擦過瓷片，血珠滾落在我虎口："你在透過我看誰？那個叫"肖明明"的情郎？"
    夜梟的啼叫撕裂寂靜。蕭秋水突然劇烈抽搐，嘔出的黑血裏混著細小的蟲屍。藥童們尖叫著退開："蠱毒反噬！他活不過子時了！"
    係統提示音在此時刺入腦海：【警告！關鍵人物死亡將導致世界線崩潰！】
    李沉舟的劍已出鞘三寸，我卻撲過去握住蕭秋水的手。他的脈搏在我指尖忽強忽弱，像肖明明熬夜趕稿時敲打鍵盤的節奏。
    "給我刀。"我扯開他染血的衣襟，"還有燒酒、銀針、蟾酥。"
    藥童們愣在原地，李沉舟卻笑吟吟拋來匕首："唐姑娘要表演刮骨療毒？"
    刀刃劃開蕭秋水心口時，我聽見自己心髒的轟鳴。肖明明上個月指著新書封麵大笑："女主角給男主開胸取蠱？這橋段早過時了！"此刻他的血正順著我的掌紋流淌，溫熱黏膩，和編輯部碎掉的咖啡杯劃破我手指時的觸感一模一樣。
    當那隻通體血紅的蠱蟲落在銀盤裏時，蕭秋水的瞳孔終於恢複清明。他望著我血淋淋的手，突然輕喚："林編輯……"
    李沉舟的劍風劈裂了銀盤。
    "真是感人。"他將染血的帕子扔在我臉上，"可惜你的小情郎馬上要忘了你。"
    我轉頭看見藥童端來的藥碗——水麵上浮著半枚熟悉的玉佩倒影，正是我穿越時握著的古玉另一半。
    蕭秋水飲下湯藥的瞬間，係統音裹著電流炸響：【檢測到關鍵道具"忘憂散"，人物記憶清洗程序啟動——】
    月光忽然變得血紅。肖明明望向我時，眼神幹淨得像初遇那天。他說："多謝唐姑娘救命之恩。"
    我的指甲掐進掌心潰爛的傷口。這痛楚如此真實，真實得讓我想起那個暴雨夜，他撐著碎花傘說："林夏，要不要試試把我們的名字寫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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